從晚宴回來的第二天清早，夏清唯是頂著兩個黑眼圈醒來的，有模有樣地把BB霜往臉上塗遮住些小痘痘後，理理衣服便去了。
    樓梯口遇到安紀年，她嘻嘻笑著打招呼。
    安紀年點點頭，上下看了她一眼又說：“你就這樣上班？”
    夏清唯低下頭看自己一眼，眯眼問：“我穿得很沒品嗎？”
    “嗯。”安紀年萬分認真地點了一下頭，“很沒品。”
    夏清唯撅著嘴雙眼圓瞪，卻看著他淡淡笑了一下。
    哇塞，冰山融化了。
    看見夏清唯眼睛一亮一亮的，安紀年知道她又開始臆想什麼了，搖搖頭走開了去。
    回到座位，夏清唯糾結地整理著賬單，暗想書上學的果然和實際有差距，不過安氏用的這個格式也忒麻煩了。
    “喲，小妹妹在做賬呢，做完賬就要做報表了吧。有什麼問題就來找我吧。”
    夏清唯抬頭，便看見一個近在咫尺微笑的臉。“謝謝美女姐姐。”她回之一笑，雞皮疙瘩卻是都生起來。
    “無妨。”美女坐到了她身邊，托腮像看稀奇一樣打量她，“小妹妹……剛才是在和安董說話啊。”
    “嗯。”——果然別有用心。夏清唯心想。
    “小妹妹，有什麼話，姐姐也直問了。不過是大二的學生，怎麼夠資格來我們這兒實習呢？你……不會是安家人吧？你是安董的妹妹？誒，我知道像他們那種上層社會的人，生活作風都挺開放。你會不會是他爸爸的私生女啊？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為何要瞞著你的身份了。”像是自己都被自己的推理折服了，美女很滿意很自戀地笑了笑。
    “嗬嗬，怎麼可能，沒有沒有。”夏清唯忙擺擺手，隻有尷尬地說，“我是他哥們的姐們。”
    也不管美女擰眉尚未想明白的表情了，夏清唯嘿嘿一笑，“美女姐姐我先去趟衛生間咯。”
    累了整天，午飯都是一個麵包解決的，夏清唯看著鏡中的自己，因燈光的原因，本來就嚴重的黑眼圈尤為明顯。她搖搖頭拎包回到與別人合租的小屋。
    進屋聞見飯菜飄香，她忽然意識到水電氣費都是和別人均攤的，若自己不用廚房，豈不是很不劃算。當斷則斷，她喝了口水便走在去往超市的路上。
    最近的一個大超市離這裏也有七站，這個地方便如梁平君所說，太過偏僻。不過幸而那個超市還夠大，東西算是應有盡有。
    她買了個冰激淩，捧在手裏美滋滋地舔著。這一處是繁華的商業區，燈火明亮，車水馬龍。
    冰激淩很涼，夏清唯不由想起了穆言恩的……唇。
    她鄙視了一下自己的聯想，卻還是笑了。——初吻時，穆言恩的唇的確是涼的。
    那是大冬天。兩人都哈著手並肩走在路上，吐出的一片片白霧，在夜色中越飄越遠然後隱匿。小雪飄著，穆言恩臉都凍紅。而夏清唯很不怕有損形象地帶了個大口罩。
    當時場景，溫馨浪漫。小雪躲躲藏藏地落下，落在手裏就化了，燈火遠遠照來，幾許迷離，幾許溫暖。
    夏清唯受穆言恩的指令抱了他一下，感謝他冒著嚴寒送她回學校。彼時她高一，而他已在有象牙塔之稱的大學裏學建築。
    他的吻猝不及防。縱然還隔著口罩。夏清唯的臉紅得更厲害了，這次卻不是凍的。
    夏清唯裝雕塑不動，他解開她的口罩又深吻下去。
    冰涼的觸感。不過立即溫暖。
    纏綿輾轉，唇齒留香。
    就像此刻，冰激淩在口中融化的感受。
    思及往事，眼睛酸酸澀澀的，夏清唯抬頭，卻見穆言恩的臉在眼前無限放大。——那個巨大屏幕上，笑得傾城絕代的男子，不恰恰是穆言恩。
    夏清唯目不轉睛地看著，卻原來是穆言恩、跟他昨日那女伴為某酒店剪彩的報道。他們看上去配合得完美無雙天衣無縫。她不由想起幾個詞——舉案齊眉，琴瑟相調……
    眼睛的酸澀於是化成眼淚流下來了。
    她大口大口地把冰激淩吃下去，忘了自己一直是個胃不好的人。
    無巧不巧，在超市裏盲目轉著的她，驟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嬌媚聲音，側頭一看，正是穆言恩的那個女伴。
    她身旁保姆模樣的人說了句：“小姐啊，很晚了，我們回去吧。您怎麼親自做這些啊？夫人知道了會罵我的。”
    穆言恩那女伴則說了句讓夏清唯萬爪撓心而又無地自容的話，且語氣幽幽，“不知怎麼了，言恩最近都胃口不太好。我專門查了一些開胃的食譜，想要親自做給他吃。張姨，您就陪我挑一下嘛。我不會挑菜啦。”
    開胃？吃山楂就好了，哪來這麼麻煩。夏清唯念叨著快速走開了。
    在超市裏逛著逛著，眼前就模糊了一片。冰激淩吃下肚有點涼，這時很反胃，她捂著嘴，胃一陣痙攣，冒著虛汗抓住了貨架。
    胡亂選了些柴米油鹽，夏清唯跑出超市便叫了輛的士。
    當時隻想快些離開，上了的士後她才在想自己為什麼要打的。繼而看著不斷上漲的紅色數字，她終於哭得梨花帶雨撕心裂肺。畢竟，壓抑了三年那麼久，這一哭，便難以收拾。
    司機一個勁兒地側頭看我她，神色萬分抱歉，又怕別人以為自己把她怎麼樣了，對方是個小姑娘，不好多說什麼，於是他又一臉尷尬，夾著幾分恐慌。
    夏清唯見著司機的表情，抽噎了幾聲，轉身一下抓住他的手，聲淚俱下地喊：“對不住！師父！”
    這一喊，嚇得司機猛地一個急刹車。
    於是沒係安全帶的夏清唯直接往前撞了去。
    頭一撞眼一花，她哭得更加猛烈。
    司機拍了拍她的肩，搖頭歎氣：“姑娘，你還年輕，凡事要想開些。”
    剛回到住處，鞋子一扔趴在床上。
    “咚咚。”屋外響起敲門聲。
    “誰啊？”她問。
    “我住你隔壁。”一個男人尖著嗓子喊，“我女朋友睡得早，你以後回來那麼晚就輕點關門啊！真是的，一個女孩子家家，回來那麼晚！舉動還那麼粗俗！還有啊，個子矮就認了吧，大晚上的，穿什麼破高跟鞋啊，整棟樓都聽到你走路的聲音啦！”
    夏清唯一氣之下便從床上滾到了地上。
    從遇到他開始，自己就開始倒黴。
    ——穆言恩，都是你。
    她無力地喊了句，重新上床把頭埋進枕頭。似是想要埋盡，這一刻的相思成災。
    找出了多年前穆言恩發的短信——為什麼要分開。
    是啊，為什麼要分開。
    夏清唯扯著嘴角苦笑。可是為了那個，她永遠邁不過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