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不自覺淌下淚來，心裏那種蔓延的感覺，似乎可以稱之為狂喜。他說她是他的人。他說沒人奪走。陶心咧嘴一笑。
    十五歲，她剛剛開始了解這個穿越後的朝代，日日讓香末教她曆史與其他，頭疼困擾。她本聰慧，可也是個有些懶散的妞兒，就在她百無聊賴拿著書卷坐在自家涼亭納涼的那天，竟是遇到了他。
    那時的他，就喜歡穿青衣，如同舞台上的戲子身段儒雅風流，毫無半點皇家的貴族架子，第一眼就讓她印象深刻。她拿著自己的綾羅小扇，口中輕念，“天階、夜色、涼如水，點點空階滴到明…”
    “你倒是有閑心，在這撲起流螢了。”墨玉般的少年仿佛是取笑著開了口。對，就是墨玉，他那深黑色的眸子，恐怕是GEO、大美目、什麼什麼美瞳都比不了的，他那穿著青衣舉手投足的，帶著一點點小王爺的高傲又清冷的氣質，讓她的視線從此挪不開。這個墨玉般的少年。嗬。九歲就封王的少年。
    “王爺好興致，不在府上好生待著，不如陪小女子一起賞月啊。”那時她隻知道這是七皇子，離王爺，並不曾了解他，牙尖嘴利的還擊他一句，誰讓他要取笑她。順便送上一個她招牌的桃式笑容，看似純真無暇，可偏偏又帶著點小成熟的媚，最後到了他眼裏，竟然全化成了小女兒的嬌態。她的美，他也全然收下了，不帶一點客氣。
    “王爺這麼晚，可是私闖閨房，未免不合禮數。”沒反應？再來一句戳戳你，不怕你不吭聲，她哼哼嗤嗤的說完，睥睨他。
    “心兒，其實我更喜歡你這樣。活潑一些，有何不好。”
    她看著眼前的青衣少年突然朗聲笑道，“你我本身從小相識，隻不過你自小身子骨弱，不曾同我們幾個多待，平素也少言，即便你肯說我，也比你悶悶的好。”
    他換了溫柔如水的微笑看向她，目光似是飽含一汪寵溺的湖水。
    “如此，甚好，心兒。”
    自她附在這個身子上，第一次有男人如此溫柔的喚她。心底的弦似是被觸動。前世，她的爸媽都是大喇喇喚她全名，難得叫她小名。這一聲低低的喚，點燃了她心中某些東西。
    半年後，她和他南下遊玩，她這個粗枝大葉的的人什麼都不用管，一切有他照料，結果她僅僅在三天後就冒著他的名去逛青樓，招來一堆歌妓。他好脾氣的將那些女人打發走，順帶給她帶去了最香甜的蝴蝶酥，圓了她那張貪吃的小嘴；
    十六歲，她這個旱鴨子為了過一把梁武帝采蓮賦詩的癮，不小心栽進水裏，是他救了她，她手足並用的趴在他身上，吃了不少豆腐，結果他得了半月的風寒；
    十七歲，她要他陪她過生日，他因身在外地處理公務晚了一日，她賭氣，好幾天沒理他，他變著法子哄她開心，跳的是她教的狗腿舞，哪裏有王爺的架子；
    …
    十八歲，她要明目張膽的勾引他，因為她想做他的王妃，那首蕭敬騰的歌怎麼唱來著，把歌詞改改就是，我的王爺我要霸占你的美。他的美，他的好。她都要霸占。
    明明隻是一吻，明明也才過了最多十分鍾，也許還不到，她大腦裏翻翻騰騰的想起了許多事。
    “心兒？”慕離開口喚她，陶心白淨的臉孔褪成緋紅，嘟囔著回他一句模糊不清的恩。
    “丫頭，給你的。”
    “恩？”少女語氣裏還有剛才未曾消褪的嬌羞。纖細的手指劃過錦囊，打開了去看。呈現在眼前的分明是一道被叫做符咒的帛簽，上麵的字跡還似乎有點眼熟。
    “這個…這個不是弄雲上人的符？”陶心驚喜的叫了出來，就算她不認得這些好像鬼畫符的東西，她也聽說過弄雲上人的大名了。
    慕離不語，含笑望著她。
    “弄雲仙符，十年僅雙，得符者所占之事，必順天而行。若是用來見證感情，便是再好不過了。這樣一來，心兒你就隻能乖乖待在我身邊，哪兒都去不了。”
    說起來很輕巧，天下誰都知道那弄雲上人的執拗脾氣，這普天之下都渴望拿到的仙符如今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麵前，離，我知道你的心了。陶心歪頭很得意的衝他挑了下眉。
    心底裏再次溢滿了甜蜜，如果說剛才的吻還不夠證明他對自己的情意，那麼這道姻緣符便夠了，已然足夠。她信他。心底歡快的像隻小鹿的她沒有注意到身後來的不速之客。
    “陶丫頭，見過你姨娘沒？”一道溫潤不失威嚴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正是珠賢皇後。陶心大驚，皇後何時來的，如果看到慕離與自己剛才的一幕，那…會怎樣？不是她膽小怕事，在後宮，她剛才已經亂了分寸和慕離不分場合卿卿我我，如果被皇後看到，雖說七皇子是皇後所出…她不敢想，收斂了大大咧咧的脾氣，躬身向皇後請安，“小女已經探過姨娘了，正準備出宮回府呢。”身邊的慕離悄悄握住她的手，一點一點，收緊。
    珠賢皇後不露任何表情的將目光轉向慕離，“離兒，你與我來，有話與你說。”繡著飛天鳳凰的華美衣袍掃過一地旖旎的桃花落紅，片刻前還燦爛的場景瞬時像多了點什麼，陶心心裏莫名一陣不安。
    “陶丫頭，你且先回去吧。”
    “是。”抬頭見慕離像她投來一個滿滿的微笑，心裏又忽的釋然。
    乖順的回應了皇後的話，見珠賢皇後與慕離拐到旁邊的小徑上，陶心有點私心的走了與小徑相靠的那條路——她倒很想知道這個突然出來破壞人家“好事”的皇後娘娘想說點什麼。中間隔著高大的桃花樹和蓊鬱的灌木，模糊的聲音零碎的傳來，陶心沮喪的發現她根本聽不真切，就在她想轉身回走的時候，幾句話直直的衝進她的耳裏：
    “離兒，你父王有意立你為太子，你可知一個君王，需怎樣選妃。”
    “母後…”
    “哀家告訴你，陶心可以為你妃，卻不能當你的後。”
    “這是什麼意思？”
    陶心可以為你妃，卻不能當你的後。
    可為妃，不能成後。
    直統統的衝進心裏的話，捅出好大一個窟窿。一股寒意從頭到腳覆蓋了陶心全身，她突然明白自己想得太簡單了，真是看多了虛假小說，以為兩情相悅就可以，以為他隻是個簡單的皇子，以為一切真的會順理成章，先不說皇後已經如此篤定不會立她為後，她還忘了最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如果他是太子，注定他要成王。
    一代君王，注定有一個後宮。他不會是她的唯一，不會。
    離，我要跟三千嬪妃分享你？陶心的心髒像是被猛地撞擊了一下，好痛，可是她要唯一的愛情，她怎麼可能不要唯一，不可能跟任何女人分享的，死也不能。一陣鈍鈍的痛敲打在心上，陶心的唇有些發幹，慕離，若我要你，絕對要你的全部。
    離，我不想失去你，哪怕是三千分之一。
    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