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知道之後，她就後悔了。據她所知，人類都是一群薄情寡義的人，對朋友可以兩麵三刀，對親人可以做到拋家棄子，為了他們所謂的理想和追求，甚至可以把身邊最愛的人推下火坑。這些不是她虛構，而是她認識的一個曾經愛上過人類的前輩的經曆。
    那位前輩也是個傻妖精，愛上人類以後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妄圖與他長相廝守，卻不料那人為了更好的前程在她有了露水之歡後便娶了當時一個長者的女兒，他的嶽父有威望有權力，他便對自己的妻子百般體貼，而在嶽父逝世，他妻子的娘家道中落之後，他便毫不猶豫地離開了她，又回到海邊來找她，可是妖精愛上人以後便不再是妖精。
    前輩老了，老到連他都認不出來了。他笑著問前輩，“請問老夫人是否見過一位美貌女子，她就住在這附近？”
    前輩隻微微一笑，指著前方海藍色的一片水域告訴他，“如果那個女子是妖精，你還想找她嗎？如果她是住在這海裏的蚌精，你還會愛她嗎？如果她不再美麗……你還願意帶她回去嗎？”
    那個男人霎時驚呆了，一時沒有回應前輩。他怔怔地看著那片海，與那女子的相遇都好像被人點明了緣由。是啊，平常人家的女子怎麼會落海，還能在海中掙紮了一天兩夜還未死去，他又怎麼會那麼偶然就救起一位美人，她又怎麼會沒有任何食材就可以憑空做出一道道美味佳肴，她沒有銀錢，卻能佩戴極為昂貴的珍珠首飾……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他艱難地開口問她。心裏早就被那一團疑慮給罩住。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前輩莞爾，告訴他真相，欣賞著他臉上不斷變化的表情。兩片貝殼從她背後伸出，她的額間長出一顆珍珠，頭發瞬間變成了肉色的貝肉。多可怕的蚌精，那男人當即被嚇得一臉土色。
    他尖叫著離開，前輩在海邊笑得前仰後合。她早就猜到了這個結局，被拋棄，永遠是妖精愛上人的下場，隻是落到自己身上卻那麼難受。她該感歎自己的悲慘還是去找那個男人報仇？都沒用……心都死了，做這些都還有什麼用。
    餘心記得前輩那時的眼神，除了悲涼便是無奈。她也是因愛迷茫的人，卻最終被愛遺棄。妖精和人是沒有好下場的，餘心從那時起就被灌輸了這樣的想法。她篤定了妖精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篤定了人類沒一個好東西，她篤定了自己不會愛上人，可是梁越，卻好像改變了她的看法。
    她沒有見過那麼善良的人，對著一條魚下不了手，她也沒見過那麼溫柔的人，會對一條不肯吃飯的魚說好話，可是她也看清了人的善變。上一刻，他還可能與你一起談笑風生，下一刻，就有可能傷得你血肉淋漓。梁越便是如此，那一天他對她的傷害，餘心永遠也忘不了。但是在知道了梁越情緒失常的原因之後，她又隱隱有些同情梁越。
    但是梁越比起她已經好過太多。梁越有愛他的父母，有曾經愛過的戀人，可她什麼也沒有，昔日的玩伴早已失散，父母更是無從知曉。從小到大除了海裏的一些小魚小蝦根本沒什麼朋友，可她們也隻是為了得到修煉的方法才與她交好。這種帶著濃重功利味的友情，她都不知道該說那是什麼。
    “梁越啊，你怎麼就那麼好命。”餘心在浴缸裏擺了擺尾巴，對著眼前的海藍色瓷磚說道。
    尾巴上的疼痛已經減輕很多，如果細看，更可以發現昨夜沉在水底的鱗片已經回到了魚尾之上。
    “有靈力就是好啊。”紅鯉魚的魚唇動了動，發出一絲輕微的聲響便又弱了下去。餘心想要借靈力說話，卻沒想到自己修煉那會的功夫根本不夠，一句話未說話便又沒了靈力，隻得氣憤地拍了下浴缸壁。
    妖精沒靈力，就與普通動物無異。任人宰割，做不了主。餘心雖然也不喜歡自己弱勢的樣子，但是卻一點也不擔心梁越會對她怎麼樣。他好像把她當做寵物而非食物，即便寵物和食物同樣都沒有多高的地位，但是寵物能活下來，食物總會被殺死的。餘心現在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寵物就寵物，她能混口飯吃就好。
    偏偏現在她最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安慰而已梁越的心情。她不知道這是同情還是什麼，但是看到梁越為顧憐傷神，她就心裏難受。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她總是想看到梁越的笑臉。他長得那麼好看，笑起來應該也很漂亮。隻是現在梁越總哭喪著臉，不然就是麵無表情，她成天對著這麼一張臉實在是憋屈。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梁越推開門走了進來，他看著被吃的幹幹淨淨的麵包，勾了勾嘴角。走到浴缸邊對餘心說道，“你這樣就對了，別老逆著我的意思，稍微順從一點，對誰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