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前夜的上野公園少有的熱鬧。公園小島上一對對情侶比肩而行。相視一笑間，甜蜜便溢滿了平安夜。
    公園因免費開放並沒有圍欄，卻虛設著一道宏偉的石雕大門。金粉鋪在刻成陰文的“上野公園”四字之上，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讓它與“公園”的整體格格不入。
    這大概就是沒有多少人願意來這個公園的原因吧。快鬥這麼想著，又觀望了一陣。
    早上時他不小心聽到青子約白馬來這裏。
    快鬥心裏不是滋味。因為他和青子在上野公園裏有許多回憶，他不願屬於他的東西被人奪去。明顯吃醋了，快鬥怎會不知。
    他雖在思考，眼睛卻始終觀察著四周。青子和白馬約好八點半見麵，還差三分二十七秒。
    倒數著秒數，快鬥自嘲地笑了。自己什麼時候也和白馬一樣分秒必爭了？或許隻有在這種時候吧。
    他眯起眼睛，距八點半還有一分四十三秒的時候，他看到了兩人，從街角拐出，並排走著，之間卻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插在兩人中間的，是自己。他是這麼認為的。
    快鬥目不轉睛地望著兩人，知道他們隱沒在人群裏。不由自主地，他撥開了人群，穿過那道石門，走進上野公園中。
    夜被聖誕裝點上五光十色的光斑，光點卻被暗夜的烏鴉蒙上黑暗。
    一直很重視衛生環境的上野公園，因為人多而多了不少的垃圾。不知從哪飛來的烏鴉降落到垃圾桶邊，翻弄著其中的垃圾。
    青子停在一處垃圾桶邊，揮走站在桶邊緣上的烏鴉，從中抽出一根鐵杆，對白馬耳語了幾句。
    快鬥聽不見他們的交談，但看到青子的動作，他感覺自己似乎知道她想做什麼。
    果然，青子領著白馬，往記憶中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冷清，越走越寂靜。
    再跟下去，就很容易被發現了。
    快鬥“嗖”地一下躥到樹上，憑借自己2。0的視力，守望目的地的地方。
    那是一棵不高的樟樹。國中二年級植樹節那天他和青子一同栽下的。樹下，埋了一盞孔明燈。
    閉上眼睛，曾經的影像一一浮現。
    那時候學校很流行放孔明燈的許願方式，都說孔明燈能把心願帶到距離神最近的地方。
    快鬥當然不會相信這種說法。孔明燈隻是三國時期用來傳訊的工具。
    可惜無論快鬥在青子耳邊叨念幾次，仍打消不了青子想要去公園放燈許願的念頭。
    無奈，他隻能舍命陪君子。
    兩人來到上野公園，快鬥坐在一旁，安靜地看青子支起孔明燈，拿油性筆在四方形的燈上寫著“願望”。
    孔明燈用來書寫願望的地方一共有四麵第一麵她寫的是“快鬥大笨蛋”。快鬥當時不滿了，諷刺她說那不算願望。青子垂下頭不理他，在另外兩麵也寫上了字。剩下一麵，青子想要留給快鬥。快鬥搖頭，說沒有願望。
    隻因缺了那一條願望，孔明燈沒有被放飛，而是被埋在了地下。青子說，願望沒有寫滿，就絕對不把它放飛。
    單純天真的女孩，即使幼稚的行為也讓他覺得是那般的可愛。
    快鬥微笑著回憶過去，回神後，發現樟樹下的人已不見。
    舉頭，天空一盞泛著橙光的小燈隨風搖曳，晃晃悠悠地，往更高的地方飛去。
    ***
    告別中森警官後柯南並沒有直接回到毛利偵探事務所。他拐了幾個彎往阿笠博士家走去。
    平安夜的焰火在空中爆出七色的火光，柯南被爆破聲吸引抬頭。火光早似流星閃逝，淹沒在黑暗裏，墨盤般的天空中，唯有一盞孔明燈隨風飄搖。
    一陣強風刮過，柯南瑟縮起脖子。再抬頭，發現孔明燈已經熄滅。灰白色的燈在黑夜中根本看不真切，柯南往上扯了扯小蘭為他織的圍巾，繼續往阿笠博士家走。
    給小蘭的聖誕禮物他早就準備好了，現在就是要拿去阿笠博士家請他代為轉交。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自己能夠親手將禮物交給小蘭，可惜……
    不知不覺便走至米花鎮2號街21號。寫有“工藤”名牌的宅邸內燈火通明。門前的院子裏，一株高約兩米的聖誕樹上掛著三色的彩燈。
    在辦party嗎？柯南想。
    但透過窗子望進屋內，隻能看到坐在窗前沙發上靜靜看書的衝矢昴側麵的剪影。
    屋外，有一人同樣安靜。
    柯南悄悄上前，觀察著這個在平安夜兀自站在自家門外的人。
    那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黑發及肩。他半仰著頭癡癡望著工藤家的別墅，看不出是什麼表情。昏暗的路燈在他的黑衣上暈出橙色的光彩，裁得他本就細瘦的身體更加纖細。
    柯南確定自己不認識眼前的人，那他為什麼會站在這裏？
    “大哥哥，你要找誰嗎？”柯南發出甜甜的聲音問。
    少年之前並沒發現身旁有人，被柯南嚇了一跳。他退後兩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露出恬靜的笑容：“別誤會，我隻是好奇。”
    “好奇？”
    “嗯。”少年點點頭，並沒打算解釋自己在好奇什麼。他又深深望了一眼眼前的一切，轉身離去。
    黑色的身影很快被黑夜吞沒，獨留柯南傻傻在原地站著。
    風愈加寒冷，街燈在風中忽明忽暗。
    沿著街再走幾十米，就是2號街22號的阿笠博士家。
    ***
    孔明燈悠然飄落，神看不到的願望，往往被遺棄在街邊的小巷。
    風把青子的燈吹跑了好遠，快鬥一路尾隨，直到看到它落進一戶人家的院子裏。
    夜並不深。被空蕩蕩的院子所包圍的那幢三層小樓卻熱鬧非凡。時不時傳出的歡鬧聲告訴快鬥即使他偷偷闖入主人也發現不了。
    下定決心之後，他輕鬆地翻過鐵柵欄，輕巧落在鋪著草皮的地上。
    熄滅的燈，就在眼前。明明隻要伸手，就能拿到。快鬥猶豫著，感覺自己一旦看到了上麵寫著的最後的那個願望，一切仍保持得很好的夢就都碎了。
    當美夢揭去掩飾，噩夢終將降臨。
    望一眼，快鬥竟不小心看到了孔明燈上娟秀的字。第一次他那麼憎恨自己過好的視力。
    她說“快鬥，再見”，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告訴她自己，要斷得幹淨。
    告訴白馬，她不會再和他一起。
    或者是要告訴他，他們，結束了……
    或許他不該用“結束”這個詞來形容兩人之間的關係。他們僅僅是青梅竹馬，快鬥不曾多走一步，然後發現眼前曾經光明一片的坦途此時已經布滿了荊棘。
    小樓裏又一次傳來歡呼。帶著喜悅的聲音映襯得小院更加淒清。
    快鬥屈膝拾起地上的孔明燈，如當年一般把它疊起收好。
    還有一天半，說不定，他會把那句再見，為她改寫成永別。
    那時候，她會後悔嗎？也許，她不會再苦惱了吧……
    下弦月從地平線上升起。聖誕更加臨近。
    如果許願說想要幸福，聖誕老人會不會應允？
    都不重要了吧……
    ***
    推門前的所想沒想過能在進門後成為現實。
    似乎預料到柯南會出現，灰原早等在博士家的大廳裏。見柯南進門，灰原未卜先知地說：“博士在實驗室裏。”她扔掉手中的遙控器，從沙發上起身，來到電視機邊上。
    電視旁堆放著好幾份禮物，灰原拿起其中最大和最小的那兩份禮物遞給柯南：“大的是博士給你的，小的是我給你的。”
    “……”柯南這才想起，自從認識少年偵探團後，博士的業餘生活豐富了不少。以前連聖誕節是哪一天都不知道的他，也開始為他們準備聖誕禮物了。隻是……
    “抱歉，我沒有準備……”
    “沒關係，你先拆開我的禮物看看吧。”灰原並不指望這個推理狂能記得什麼，當初聽說柯南要博士幫他轉交給小蘭的禮物時，她還吃驚了好一會兒。
    “是什麼？”柯南好奇著，拆開金色玻璃紙包裹著的“禮物”。禮物很小，裝在單片隱形眼鏡盒大小的盒子裏。柯南三下兩下打開，裏麵是一顆軟膠囊。
    透明的膠囊殼裏包裹著不知名的油狀液體。
    柯南困惑地看向灰原：“這是？”
    灰原為他倒來一杯溫水：“不用弄破膠囊，直接吞下去。”
    “哦。”
    隱約意識到手中藥物的作用，柯南接過水杯，一仰頭把膠囊吞了下去。
    “這隻是試驗品，藥效是三天。”灰原說，“如果超過72小時你才變回江戶川柯南，我就為你配製完全量的解毒劑。相反的，若藥物不能維持工藤的身體72小時的話，說明實驗失敗。”
    說著，灰原看了看表：“膠囊殼是腸溶型的，藥效沒有那麼快發揮，你可以在發作前看看博士送你的禮物，順便交代一下你要博士幫你做的事情。”
    “嘻嘻，”柯南對著灰原笑得齜牙咧嘴，“不用，禮物我可以自己送給蘭。”還有好多話，都要對她說。
    “你要怎麼解釋柯南的突然消失？”
    灰原冷不丁提出的問題令柯南有些措手不及。他怔怔地呆了幾秒，灰原歎氣道：“等三天後確定了藥效再說吧。”她睨了手表一眼，“時間差不多了，你去準備一下吧，我幫你打電話去毛利偵探事務所。”
    “嗯，謝……唔……”
    第二個“謝”字還未出口，火辣辣的刺痛感頃刻間傳遍他的全身。
    柯南再說不出半個字來，他顫顫巍巍地走進阿笠博士家的浴室，痛不欲生的感覺讓他隻能發出急促的呼吸聲。
    好熱……骨頭似乎快要融化，身體的每一處好像被攪在一起一般……
    但這一次的感覺和之前的又有些許的不同。仿佛有什麼東西，被硬生生地從體內抽走了……
    幾分鍾後，工藤新一從浴室中走出。一身天藍色西裝襯出他高挑的身材。他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掛著淺淺的笑，他說：“謝啦，灰原。你的禮物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