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禮貌的三聲敲門之後，病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像是早已習慣了這一現象，坐在床上看書的人頭也不抬，勾起嘴角：“小學生真是幸福，那麼早就下課了。”
    柯南不接話頭，徑直坐到床邊：“今天怎麼樣？”
    有點貓哭耗子的感覺，雖然從柯南的語氣裏聽不出來。每次都是同樣的問題，他每次都還以同樣的答案：“托你的福，還活著。”
    明顯對這樣的回答不滿，柯南蹙眉，卻不繼續與快鬥調侃下去。如往常一般，他拿起快鬥床頭的書，陪他一起看著。
    安靜一如既往地在病房內鋪開，延伸出沉悶。一樣的靜整得快鬥渾身都不自在，書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他一個也讀不進腦中。斜眼瞄向一旁的柯南，他正隨性地翻著《偵探左文字》的最新單行本，紙頁翻出唰唰的輕響。
    忽地想起紅子說過，今天要為學園祭做準備，可能會來得遲一些。
    與其一直相對無言，不如趁著沒人，弄起自己心裏的疑惑。
    快鬥索性合上書本，扔到一邊：“喂，大偵探，來聊天吧。”
    “好啊。”柯南也放下書，順手疊好被快鬥弄亂的書堆，“我們聊些什麼呢？”圓圓的臉卸去天真無邪的表情，大大的眼鏡反射著冰冷的光：“不如，我們來談一談你的身份吧，怪盜基德先生。”
    “呃……”
    第一個話題就這麼勁爆，快鬥開始懷疑自己想找柯南聊天的決定是否正確。
    “既然你都知道了，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倒是你，為什麼突然心血來潮天天往我這裏跑呢？該不是為了抓我特地來這裏蹲點吧。”
    “嗬嗬，”柯南皮笑肉不笑，“你想多了。”
    “那是為什麼？”
    快鬥問問題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柯南想著要給他什麼答案才是正確的。而這個答案，他從沒想過……
    “那天的車禍，是謀殺……”柯南稚嫩的聲音變得低沉，像是在講述一個古老的故事。
    既然給不了結果，就給經過吧。至於答案，總有一天會出現的。就像他一直說的——真相，隻有一個。
    ***
    過了秋，入了冬，天雖然冷了下來，天氣卻愈漸晴朗。天空碧藍如洗，一眼望盡，心也隨它的廣袤而開朗。
    又是周末，柯南習慣地跟小蘭打了聲招呼，就要往醫院去。
    說是習慣也許不對，他的心裏就是想要去了解那個小偷的情況，無論身體還是心理。他無法克製自己，想要看著如鏡像一般的那個人。
    灰原說，那是雙子心理。
    相同的樣貌，同等的智慧，一般無二的赤子之心，卻站在兩個不同的極端。兩兩相望，又怎能滿足對對方的好奇。
    被灰原這麼一解釋，他釋懷了不少，也不再為自己多找借口，決心放任自己小小的任性。隻是偶爾對上紅子和寺井不歡迎的眼神時，他會不自在罷。
    今天似乎不同，他剛換好鞋，就被小蘭給拎了回來：“柯南，你最近怎麼了？一天到晚往外麵跑。”
    “嗬嗬，”柯南傻笑，“我，我去找大家玩。”
    “今天不行！”小蘭雙手叉腰厲聲道，“今天要去機場接服部和和葉。”
    “耶？”服部？
    柯南這才想起，好像，昨天是有接到服部的電話，說今天會來東京。
    他居然把這件事給忘得一幹二淨……
    柯南有些愧疚地退回玄關，打算把鞋換回。
    “你幹嘛換鞋？”
    “咦？”柯南這才發現小蘭已經穿戴整齊。
    墨綠色的緊身高領毛衣外罩著淺棕色的新買的外套，再搭配上墨蘭的牛仔短裙，小蘭完美的身材顯得更加精致。
    柯南呆呆看著，好一會兒才回神。
    切，不過是去接個人，見我的時候都沒那麼隆重。
    醋還沒吃完，毛利小五郎已走至玄關處。宿醉讓他精神萎靡，他踢掉脫鞋套上皮鞋，嘴裏喃喃抱怨著那兩位不速之客。
    抱怨歸抱怨，毛利小五郎還是很快將小蘭和柯南送到了米花國際機場。時間掐得剛好，當他們走到接機口的時候，平次和和葉正好朝他們走來。
    “服部——和葉——”小蘭高舉右手朝兩人揮著。
    看到小蘭回神，和葉也往這邊揮了揮手，拖著平次快步走來。
    “嗨，好久不見了。”走近後平次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俯下身來跟柯南打招呼。
    “嗨。”柯南有氣無力地回複。好險他這次沒有一見麵就叫一聲“工藤”，不然真會嚇死人的。
    似乎已經習慣看到柯南和平次兩人粘得死緊了，小蘭和和葉也不打擾。
    平次湊近柯南：“喂，最近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
    好玩的事？
    柯南笑道：“當然有，不過，我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你。”
    神秘的笑容在柯南的臉上顯得高深莫測。平次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也就隻能任他吊起自己的胃口。
    ***
    手中的書本越翻越是無聊。
    放下書，遙望窗外的世界。
    米花綜合醫院並不高，四周林立著高矮不一的樓房。坐在病床上，正好卡在最尷尬的位置，向上望不到天，向下也看不到地。一陳不變的景色早已看膩，快鬥無所事事地動了動手腳，翻身下床，往窗戶處走去。
    輸液管繃到了極限，輕輕扯動針頭連結的皮膚。
    輕微的疼痛讓快鬥反應過來，他走回床頭，把掛有點滴的架子搬到了窗邊。
    醫生說，車禍雖然嚴重，但由於他躲避及時，並未造成十分嚴重的傷害。等他身上的骨折全部接好，再檢查看看有沒有什麼後遺症，便可以出院了。
    他沒有告訴醫生，在一個人的時候，受傷的頭部時不時會產生刺痛，雖說已經不如剛開始那般頻繁，但那從骨子裏透出的痛感，讓善於忍耐的他也還幾次疼得喊出聲來。
    說不定過一陣子就好了，快鬥總是這麼安慰自己。
    倚在窗邊，視線所能及的範圍一下擴大了不少。
    天空澄澈得入他的眼眸，平靜之下，藏著波濤洶湧。
    “滴滴滴。”
    簡單清脆的短信鈴響換回了快鬥放遠的思緒。他走回床頭，手機裏竟有兩條未讀短信。
    早先的那一條是柯南發來的，說是今天仍是有事無法來探病。
    快鬥看著不禁好笑，為什麼那家夥要對他交代這種事情？
    回想，周六周日加上今天，柯南好像三天沒有來了。
    手指輕靈一動，翻出下一條短信。
    是白馬的群發訊息，他作為江古田高中偵探社的顧問，在學園祭即將開始的時候為偵探社做一些宣傳也是正常的。
    結果，兩條短信都不能打發無聊。
    快鬥撇撇嘴，就要把手機扔回床頭。
    動作突然停住。
    等一下……
    學園祭！偵探社！
    快鬥掃一眼牆上的掛曆。出院日期是五天後的十月二十三日，而學園祭是二十七日。
    他再一次按亮屏幕，將白馬的短信轉發了出去。
    收信人——大偵探。
    ***
    日曆一頁一頁翻過，才發現時間過得太快。
    牆頭日曆上血紅的23刺進眼中，柯南望了好久，歎了口氣背過身去。
    “喂，服部，出來那麼久，你不用上課嗎？”
    “哦，不用啊。學校因為地震的原因，我們上課的那棟教學樓出了點問題，臨時放假十五天。”平次咧開嘴嘿嘿笑著，“今天一起送和葉先回大阪去，然後我們到處去逛一逛吧。”
    “哦。”柯南心不在焉地答著，又看了日曆一眼。要送和葉的話，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去接他出院。
    隻是發呆的過程，柯南發現自己已經被拎上了出租車的副駕駛座。他斜眼瞥向後座正在鬥嘴的平次和和葉，腦中計算著從平次所住的酒店到機場的車程。
    睡自己的覺，讓小倆口吵去吧。
    在做出自以為是英明的決定之後，柯南換了個舒服的睡姿，閉上眼睛。
    本以為隻是小憩一會的，沒想到他真的就這麼睡著了。
    被平次搖醒時和葉已被送走，平次鑽進出租車的後座，同一輛車，原路返回。
    “工藤，你的睡相不錯。”
    在沒有其他人的情況下平次總喜歡這麼叫他。柯南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你以為我為什麼那麼困啊！是誰天天半夜還發簡訊吵人的！”
    鄙視的眼神投出，被平次又厚又黑的臉皮擋了回來。
    平次誇張地擺擺手，轉開了話題：“話說時間還早，我們要先去吃午飯嗎？”
    “才十點半……”
    “那不然去哪裏？這時候回去也差不多是午飯時間了啊。”
    “米花綜合醫院。”
    “嗯？”突然蹦出來的詞讓平次一時反應不過來。米花綜合醫院？“有人生病住院了嗎？”他問道。
    “……”柯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如果服部看到了黑羽，會是什麼反應？他想著。應該……猜不出來吧。
    畢竟，平次沒有和他一樣的經曆。
    “司機先生，麻煩到米花綜合醫院。”
    柯南笑著，自作主張地改變了兩人的行程。
    不知為何的執念，讓他認為，自己有必要跑這一趟。問清楚那條短信發來的目的。
    ***
    很巧合的。
    柯南和平次所乘坐的出租車剛停在米花綜合醫院的門外，就看到快鬥一行人從醫院裏走出。
    出租車停靠在路邊，平次正要下車，被柯南叫住。
    “不下車嗎？”平次問道。
    柯南默不作聲，趴在車窗邊，朝著一個方向，死死盯著。車窗正對著米花綜合醫院的正門，來來往往的人群，不知道他在看哪一個。
    平次循著他的視線，掃視著米花綜合醫院門前的每一個人。
    “那個人……”平次震驚地叫出聲來。
    那個人居然……
    “不好意思，客人。”司機小心翼翼地打擾車上的兩人，“這裏不允許停車的。”
    柯南仍趴在窗口，盯著屬於自己的目標，嘴邊不忘交代：“服部，我們去江古田的阿笠西餐廳吧，聽博士說那裏的西點和素食很美味。上次本來要去的，可惜因為一點事情耽擱了。”
    “無所謂，你說的算。”平次同柯南一般，死盯著同一個人看著。即使各懷心事，仍然目不轉睛。
    眼見快鬥鑽進前方一輛白色麵包車內，柯南縮回作為：“不好意思啊司機先生，浪費了您那麼多的時間。”
    司機隨口應了一聲，換了檔位，油門一踩車便前進。
    時是周末，又臨近中午，交通難免有些擁堵。
    深藍中夾帶幾條黃色條紋的出租車就這麼緊跟在白色麵包車的後麵，停停走走。這樣的場景，讓柯南恍惚有種警察在追著白衣怪盜走的感覺。
    不過，那個怪盜是不會出現在這樣的大白天的。
    “喂，工藤。”
    平次的聲音把柯南從思考中拖出。柯南怔怔抬頭轉向平次的方向：“怎麼了？”
    “剛才那個人，不會上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啊？什麼？”
    明知平次在說什麼，柯南仍然選擇裝蒜。解釋不清的東西，若是被糾纏著要刨根問底，他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敷衍過去了。
    “什麼兄弟？白馬嗎？不要因為他比較白就認為他是我兄弟啊，那如果看到一個曬得很黑的，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咯？”
    “咦？白馬？”光顧著注意那個和工藤新一長得很像的人了，他竟然不知道白馬探就在人群裏。
    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平次扯開了話題：“對了，工藤，最近都沒有聽你說身邊的案件啊。”
    好像是啊……
    柯南遠目：“畢竟，最近都沒有什麼案件發生啊。”
    除了，那場已經過去的車禍之外……
    ***
    白色麵包車與出租車在距離江古田鎮中心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分道揚鑣。一左一右，漸漸拉大距離。
    又走了許久，車終於停下。
    平次和柯南一齊下車，同時甩上車門。
    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平次打量著眼前的店麵——說是西餐廳，裝飾卻是標準的日式拉麵店的鋪麵，半垂下的巾布簾內，隱約可見似是選擇壽司轉盤的東西在轉動。再抬頭，“阿笠西餐廳”五個燙金大字醒目地體現他們並沒有走錯路。
    “誒，工藤……”
    “不要問我，我也是第一次來。”
    柯南和平次兩人無語地幹瞪眼，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算了。”終於，柯南做了決定。阿笠西餐廳所在的地段較為繁華，要再找一家餐廳並不困難，“反正時間還早，換一家吧。”
    說吧，柯南掉頭就走。平次點頭跟上，雙手枕於腦後：“工藤，這幾天該不會就這麼過吧，好無聊啊。”
    “不然你想怎麼過？”
    兩人走過一家電器店，玻璃櫃中擺放的電視上正播放著關於前幾日秋名山慶典的新聞。巨大的禮花綻放於夜的黑幕，五光十色，美不勝收。
    柯南突然回頭：“對了服部，二十七號江古田高中的學園祭，我們一塊去吧。”
    “哈？”
    懶得解釋，柯南直接拿出手機翻出短信遞給平次。
    發件人一欄寫的名字是“黑羽”，而郵件的開頭卻寫著“白馬探”。所以柯南才會想要問那個人，為什麼要發給他這條訊息。
    “是偵探社啊……”平次學柯南托著下巴，“去吧，聽著似乎很有趣呢。”
    其實，更吸引他的，是郵件開頭的那個名字。
    白馬探……
    再比一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