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聲音
    告別了兩個不停惹禍的雲家兄妹，蘇璃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上官冥抬頭看看了偏西的日色，建議道，“大叔，回去吧，我想他們現在也應該回來了，可能找你還有事。”
    “哦。”男人簡短的答道，視線掃過上官冥滿是笑意的臉。也算這個人為自己操了一點心，知道他一個人必然會在客棧中呆上整整一天，所以才拉他出來轉轉。
    近乎血色的夕陽下，兩人的影子向身後不斷地延伸，在消失的終點糾纏不清……
    客棧中。
    “那個叫上官什麼的把他拐跑了？”龍旬挑眉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房屋，發現桌上的茶早已涼透，想必已經出去很久了。
    “上官冥。”林渲糾正道。他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著間還留著茶香的房屋，轉身便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去。先不管那兩個人到底跑哪裏去了，他和身旁這隻白虎可是整整忙了一天。不像這隻白虎那樣精力旺盛，他可始終都隻是個人類，怎麼說都要好好休息一下。
    “真的不用去找他們？”顯然，龍旬對上官冥的能力還是抱有部分懷疑態度，盡管兩人已經交過手。
    “要去你自己去。”林渲毫不客氣的扔下一句話。
    他去？龍旬聳了聳肩，他才懶得跑一趟。
    林渲的腳步忽然停住，“就在這裏呆著吧。”他已經感覺到蘇璃的氣息了。
    “也好。”龍旬點點頭，悠閑地靠在門框上。
    上官冥一上二樓便看到兩人的身影，他並沒有出聲，隻是拉住了男人的手向他們兩人點了點頭。
    隻有在這種時候上官冥才是真正的上官冥吧。男人並不在意對方的小動作，看著上官冥斂去笑容的臉龐，在心底感歎。
    進了男人的房間三人倒是很隨意的坐下了，男人被上官冥拉著手，隻得在他的身旁就近坐下。
    林渲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出聲問道，“去哪裏了？”顯然，這句話是指著男人去的，上官冥捏了捏一直不說話的男人的手。
    “在商夷的街上隨便逛了逛……”男人漫不經心的隨口答道，他今天的心情真的是不太好，隻是希望林渲不要讓他難堪。
    “哦？”林渲勾起邪魅的笑容，睜眼對上男人墨色的眼睛，“隻有這些嗎？”他可是在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其他人的氣息，而且還有一個是女人。
    “嗯，還遇到了峨眉的兩位師弟師妹。”男人如實的回答道，看起來很老實也很無辜的樣子。他垂下了眼簾，他承認自己還是沒有那麼大的勇氣去和林渲對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已經老了，沒有了少年的輕狂。
    “峨眉的弟子來這裏……而且還專門挑選在這麼敏感的時間裏，恐怕是別有居心。”龍旬冰藍色的眼瞼閃爍著冷光。不說他還忘了，峨眉，好像也和白虎一族有著不小的矛盾。
    “不，他們隻是下山曆練而已。”蘇璃反駁道，無論如何他也不願相信雲戍那個笑的那麼爽朗絕無雜質的少年會是別有居心的接近他，更不相信雲曦那個活潑還有一小點任性的小姑娘會如此的狡猾。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所想的一樣，表裏如一。”林渲冷淡的聲音接著響起。
    “我隻知道我相信他們就是，其他的對我來說並不是很重要。”男人麵無表情的答道。
    “如果他們兩個威脅道劍雨山的興旺呢？”林渲冷笑。
    “不會。”
    “嗬嗬，就憑你那句‘不會’他們就真的不會了嗎？”林渲步步緊逼，上官冥微微皺起了眉。
    “是，我相信他……”
    “行了！”上官冥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今天就到此為止，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他剛說完林渲便起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動作很是流暢。
    龍旬挑眉一笑，在男人不解的視線下走了過來，伏在他的耳邊輕聲道，“晚安。”隨即曖昧的笑著也出去了。
    屋裏隻剩下蘇璃和上官冥，氣氛略有些壓抑。男人還是第一次看見上官冥這個樣子……不，應該是第二次，還有一次是在劍雨門那時，上官冥和龍旬交手的時候。
    良久，上官冥鬆開了一直抓著男人的手，起身歎了一口氣，“大叔，站起來。”
    男人很聽話，起身走到他麵前。
    上官冥伸手，將錯愕的男人抱入了懷中，輕輕在他耳邊道，“大叔，別想太多了，也別顧慮太多了，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如果哪天真的不想繼續在江湖中待下去了，就來禦封山找我吧。”
    男人任他抱著，輕輕應道。他知道，自己對於眼前這個青年了解的還是太少了。
    “那麼，祝你做個好夢。”上官冥又掛上了熟悉的笑容，他像一隻大貓一樣蹭了蹭男人的臉頰，這才依依不舍的放開男人離開了。
    抿著唇男人掃了一眼空蕩蕩的房屋，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未來早在遇到林渲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變得飄忽不定了，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將房門關好，他脫去外衫卸下佩劍靜靜地躺到了床上。
    無奈，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林渲說的話一直在他耳邊繚繞。是的，他知道江湖險惡，但是他始終是無法將幹淨的少年和狡詐這個詞聯係在一起。
    小時候，他聽爹講起江湖的時候，都會聽到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因為長久經商的關係，爹的口才很好，因此他老是纏著讓他講。
    爹總是會給他說一些那所謂大俠的故事。或許是因為年少的原因，在他當時的心中，江湖，是一個展現自己實現抱負的地方。
    直到跟著師父來到了劍雨山，從那時起，他知道，江湖，那是一個強者生存弱者淘汰的集中營。
    而現在，他老了，對世事也看的透徹了些，他清楚的知道，如今的江湖，那是比皇宮還要寂寞，還要冷情的地方。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那些被人傳頌的成功者的手上又不知沾有多少無辜的人的鮮血，而又不知那些失敗者的其中是否還有重情重義的兄弟。
    這就是江湖啊……
    男人默默歎了一口氣。
    “嗬嗬……”幽幽的傳來一個人的輕笑聲，回蕩在男人的屋中，飄渺的好像一觸碰就會飛走一樣。
    蘇璃的頭有些發疼，這個笑聲……他很熟悉。
    “嗬嗬……師……來啊……”那聲音斷斷續續的，有些地方憑男人耳力根本無法聽得清楚，但是，他卻覺得極為熟悉。
    “喂……來……去死……死……啊……”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無疑，他的聲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陰冷。
    “是誰……”蘇璃睜著雙眼，他什麼都沒有看到，隻有空蕩蕩的床頂。
    “嗬嗬……師兄呐……我來了啊……是我啊……嗬嗬……”男人聽得渾身發冷。不可能！他心中隻有這三個字，還有一些小小的期盼。
    一陣笑聲過後那聲音戛然而止。
    一片寂靜。
    男人失神的坐起身，複雜的望著透過窗照在地上的月光。
    “貔貅……”記憶如潮水一般，他忽然想起了這個他忘卻已久的名字。
    白色的蝴蝶被一根銀針釘在了樹上。
    銀色的冷光像是無盡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