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山中白虎
    “哎~”又是一聲歎息自樹梢上傳來。
    此時已是正午時分，劍雨門的道路上已沒有了一個人影，這一聲歎息響起，就未免顯得有些太過突兀了。
    第十七遍歎息過後，蘇璃無聊的坐在一個不太粗的樹枝上，用手撐著下顎，雙眼半張的看著陰涼無人的青石小路。
    隻剩兩天了。他悠悠的想著。
    怎麼才能把這兩天好好的度過？蘇璃閉眼靠在了樹幹上，讓人有些吐血的暗思。
    他早已把那老人在‘寂靈閣’內與他說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至於老人說什麼趙雄會救他，他倒是不敢多想。
    笑話，要承受全身功力喪失成為一個不能習武的廢人和直接死亡這種風險，哪還有人會音甘情願的來救他？更何況是一個亦敵亦友的趙雄。
    蘇璃自嘲的笑了起來，活了這麼久，自己也算是一個嚐盡了人情冷暖的人，但是在唯一剩下的幾天裏，卻沒有一個人會想起自己。真是諷刺……
    他看著空中發出刺眼光芒的太陽，又閉上了眼睛。
    什麼也不想再看見了……
    看見了又能怎樣？再美的花朵，也是要凋謝枯萎的。
    更不必說他這個仿佛隻是為了給這世間增添一點樂趣的雜草呢。
    而且，馬上就什麼都看不見了，一切……
    包括爹娘的墳墓，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去上香，恐怕過不了多久，也會被人遺忘，最終成為荒墓了吧；師父的靈位，張曉應該會代替他去上香吧，畢竟這門派中也隻有他一人和自己的關係比較好了。
    人就是這樣的。
    在身邊的一切都還在進行著時，他總是要不斷的努力去拚搏，去競爭。
    但是當你一旦知道了自己的大限時，就會覺得不管做什麼都是白費力氣，最終也隻是來到這人世間平平走一遭罷了，拿到再多又怎樣？最終還不是隻剩一捧黃土。
    緩緩的張開雙瞼，枝葉陰影的斑痕映在他的臉上，身上。
    男人的眼睛漆黑而清澈，就算是在普通人中也是黑的過分的，那種純粹的黑色，不參雜一點其他的顏色。
    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有嘲諷，有解脫，有無奈，有愧疚……但惟獨是那雙漆黑的雙眼，卻沒有一絲的波瀾。
    隻能看到的是平靜……還有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悲傷。
    小時候，在他八歲那年，他看到了一生中最難以忘記的一幕。
    他依稀的記著，在之後的三天裏，師父帶他給爹娘挖了墳墓，立了碑。他在那三天裏不吃不喝，隻是跪在那裏流淚，不停的流淚……
    男人昂起了頭，默默的看著頭頂的樹葉。
    隻是那一雙眼睛如同一潭死水，無情，淡然。
    他的眼睛，已經再也留不下淚水了……
    已經流幹了……
    他隻覺得自己很累。
    太累了……
    他就這樣坐著，靜靜的坐著，忘卻了時間，忘卻了現實。
    慢慢的閉上了那雙無淚的眼睛。
    枝葉間似乎是有鳥飛過，嘰嘰喳喳的叫著，卻也是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吵到了那個坐在樹枝上的男人……
    **
    “吼！”一聲虎嘯猛然從不遠處傳來，帶著憤怒，打破了這安靜祥和的午後。
    男人微微皺了皺眉，隨即苦笑了一聲，本來所剩的時間就不多了，怎麼老天還是不放過自己，大事小事不斷地發生。
    他無奈的用本來就已經很是混亂的內力努力辨別著那聲虎嘯的方向，漂亮而英挺的眉毛卻又皺了起來。是的，他現在根本無法使用內力！
    這個結果讓男人愣住了，沒有內力，怎麼知道那隻老虎在那裏？
    “吼~！”正在他愣神之際，那老虎好像知道他在這裏似的，低吼著向男人所在的這棵大樹走來。
    蘇璃下意識的向著樹下望去，隻見一隻左臂中箭的白虎踉蹌的從樹林裏走了出來，鮮血隨著他的動作流了下來。
    白虎冰藍的眼睛盯著那個正坐在樹枝上打量著它的男人，對著他又吼叫了一聲。
    男人也不知道這隻白虎到底想幹什麼，但是他的腦子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隻保護對自己沒有任何的惡意。
    他應著本能起身跳下了樹枝，向那隻負傷了的白虎走去。
    白虎的眼睛閃了閃，不過它好像知道男人會過來一樣，在男人起身之前就已經停下了腳步，隻是一直盯著男人。
    男人走至白虎麵前還有大約十米處，停了下來。畢竟他也不知道這隻白虎到底想要怎麼樣，說不定就會突然撲上來咬上自己一口。
    白虎看著蘇璃那帶著些慎重的眼神，低吼了一聲，搖晃著又向男人緩緩地靠近。
    男人將左手搭在腰間，隻要一有不測，他就會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拔劍。但是，當摸到腰間空無一物的時候，他愣了一下，抽了抽眼角，緩緩將手放下。
    笨啊！怎麼出來竟然連劍都沒帶？
    男人咬牙暗罵，他深知自己現在的境遇有多麼的糟糕，無法控製內力，沒有帶配劍，身上除了一些東村的小孩子讓他幫忙帶的濂石和剛才給趙雄包紮傷口時未用完的紗布外就再無他物了。
    對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濂石也應該可以當做暗器來使用吧？雖然攻擊力不及暗器，但拖延一段時間好方便自己逃走應該也是沒問題的。
    蘇璃無聲息的將一塊濂石握入手中，緊盯著白虎的一舉一動。
    誰知那隻白虎好像對他的警惕無動於衷一般，依舊是保持著剛才的速度，慢慢的走向男人。
    男人看著它不斷地流出鮮血的傷口，聞著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不禁有些不忍，他看著白虎向自己靠近，緊握著濂石的那隻手卻是鬆了下來。
    白虎停了下來，他就在蘇璃的麵前，男人看著它盯著自己的樣子的受傷的左臂，認命的朝天歎了一口氣，拿出剩餘不多的紗布，俯下身去。
    他試探似的先是輕輕托起了白虎的左臂，看它沒有任何的行動，這才放心的觀察起它左臂的傷口來。
    傷口並不算太深，但是也已經接近了貫穿，鮮血不停地流出，沒有任何凝結的跡象。而且這傷一看就知道絕對是箭傷。
    男人很是奇怪，射箭的人看樣子公立並不弱，但是這白虎又是如何逃脫的？這樣說來，如此深的傷口，它又是怎樣把深入左臂的箭取出來的？
    白虎看著男人盯著自己的傷口並無作為，又是一聲低吼，聲音之濃厚，直接就讓男人頭腦發脹，耳朵嗡嗡作響。
    他狠狠地瞪了白虎一眼，“安靜些，你就不怕打傷你的人追來嗎？”
    白虎好像聽懂了似的，舔了舔男人近在眼前的臉頰，男人一驚，對著它又是一陣狠瞪。
    半響，蘇璃才站起身來，若有所思的想了些什麼，俯身抱起白虎，也不管它有多少的血液和泥濘。
    白虎在男人抱起它的時候，眼神明顯的一頓，隨後卻又乖乖的雙臂搭在男人的肩上，一張虎臉挨著男人的臉，還吐著舌頭，一副無辜的樣子。
    蘇璃咬牙道，“他媽的你給我老實點！少裝樣子！”
    白虎眯了眯冰藍的眼睛，保持不動，就這麼看著男人。
    “天，為什麼我要攤上你這家夥？”終於，男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飛身而起，男人抱著白虎已經離去。
    原地，泛著腥味的鮮血卻緩緩地消失不見了，好像是融入了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