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最出色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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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兩三天,生活平靜的讓人懷疑,是否這就是所謂暴風雨到來之前的短暫寧靜。楚少睿很少出門,偶爾和淩酈逛逛百貨公司,充當最忠實而沉默的陪伴者,刷卡買下她喜歡卻從不開口要求的東西。衣服,首飾,皮包,件件價值不菲。女人所熱愛的,無非就是這些在男人眼中看來根本亦無所用的奢侈品。當你沒有錢的時候,它們像是天上遙不可及的星星,美麗但隻可供於欣賞。但當你可以擁有它們了,這些閃耀的星星又似乎黯淡了,失去了原本的價值。
這一雙男女在別人眼裏,也許隻是再平凡不過的芸芸眾生。就像隨處可見的情侶,乏善可陳。但他們的關係又是這樣的怪異,不親密,亦不疏離。
淩酈似乎已經適應了睡在楚少睿懷中的漫漫長夜,他總是將手圈在她的腰上,在她不自覺的想要翻過身去背對著他的時候,霸道而強硬的扭轉過她的身體。無論她是否已經進入了夢鄉,又或者是以為他已經睡著。
習慣是一樣可怕的東西,它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偷偷的,一點一滴的占據你的思想,將你變得失去常態。直到有一天忽然醒覺,可能你已經形成了慣性,產生了依賴,從此再沒有翻身的餘地。
淩酈就是如此,不自覺的習慣著。楚少睿冰冷的體溫,他細微均勻的呼吸,他緊緊摟住她腰身的大手,他的呢喃,他的氣味。
在某個莫名醒來的清晨,淩酈轉過頭去,看著身畔躺著的男人。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去,卻又在快要碰觸到他的時候停在了半空中。手指隔著空氣,緩緩向下滑動,經過他濃密的眉毛,單薄的看得見細細血管的眼皮,堅挺的鼻子,沒有血色的蒼白嘴唇,一直到他剛剛冒出了些許胡渣的青色下巴。然後在一點點的挪動回去,如此這般,重複往返,仿佛是在進行一項有趣的遊戲,盡管其實是這樣無聊而可笑的事情。
淩酈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與人如此接近過。她不是沒有被擁抱過,甚至是親吻,毛手毛腳的撫摸,都並不稀奇。但是此刻,她被一個男人摟在懷裏,不帶任何肉體的欲望,安靜平和,仿佛僅僅因為她是被需要的。這樣的感覺奇妙極了,無法用言語形容。她的心髒似乎麻痹了,一寸一寸,逐漸柔軟起來。究竟什麼是被需要,而她需要的又是什麼?淩酈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些東西離她太遙遠,遠的無法企及,所以最好就不要去渴望。
就在她出神的感受著自己內心異常悸動的時候,楚少睿的眼睛突然毫無預警的睜開,讓淩酈的手指尷尬的僵硬在半空中,不知何去何從。她覺得自己像是惡作劇時被抓了個正著的小孩,找不到理由開脫,隻能等待著對方發發善心,放過她,不去苛責,也不問為什麼。
楚少睿墨一般幽黑的眸子裏沾染了一分笑意:“為什麼不把手放下去?我不是洪水猛獸,更不會吃了你。”他顯然沒有那麼好心,才會選擇這樣讓人無法回答的問話。
淩酈並不理會他的調侃,微微一笑:“我不想吵醒你。”
她想要將手收回,卻被楚少睿迅速的緊緊攥牢:“可是我已經醒了。”拉著她的手重複了一遍剛才指心行走的路線,這一次卻是實實在在的,沒有任何的阻隔,直接接觸他的皮膚。是這樣帶著暗示的親密撫摸。
當手指滑過他嘴唇的瞬間,淩酈回想起在鴿子籠遇襲的時候,他將銀鷹交給自己,走出去引開殺手前那一下曖昧不清的碰觸。也是這個位置,也是指腹似有若無的輕輕蹭過,卻足以讓自己不知所措。
淩酈的手頓住了。楚少睿的眸色更深,她不知道那裏麵一圈圈漾開的光暈代表了什麼,隻是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彷佛下一刻就要將自己吞沒。
而楚少睿微微張開雙唇,露出野獸般鋒利白皙的牙齒,輕輕的咬了一下那柔嫩的指肚。某種電流直襲淩酈的心髒,酥麻的細小疼痛,令人瑟縮,意義不明。
鬆開她的手,楚少睿看似毫無留戀的挪出溫暖的被窩,適時的結束了這個清晨兩人之間流動的異樣氣息。“晚上帶你去一個地方,在那之前,你有充分的時間與自由,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淩酈躺回去,用沉默回應他話中的深意。她想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應該是睡一個回籠覺。
這一天似乎過的格外漫長。盡管不願承認,淩酈的心中卻還是無法抑製的產生了淡淡的期待。因此晚上,她半是出於對自己的懊惱,半是出於對楚少睿的挑釁,沒有換一件像樣的衣服,依舊是穿著自己帶來的舊T恤和牛仔褲,同楚少睿來到了他口中的那個地方。
這是一家外表看起來有些老舊的西餐廳,地處偏僻,但內裏的裝修卻看得出主人的心思,複古中帶著一絲精致。
麵積並不算寬敞的大堂裏隻有他們這一桌客人,侍者穿著幹淨整潔,為他們開了一瓶紅酒,上齊正餐之後就再不見蹤影。
角落裏放著一架舊唱機,走針式的,隻在老電影裏才看得到,悠揚的唱著一支淩酈從未聽過的英文歌。
楚少睿舉起手中酒杯,與淩酈的輕輕碰了一下:“一直覺得這個地方很好,但卻想不到可以和什麼人來。今天算是借你的光了。”
淩酈抿了一口杯中的暗紅色液體,應該是一瓶好酒,隻可惜在她嘴中品來實在同超市裏幾十塊錢的便宜貨覺不出多大差別,真是可惜了。
“你總是這麼有心思哄女人開心的嗎?不記得是誰說過,每個女人心底都是一個驕傲的小公主,但也許一輩子也不會碰到自己的騎士。這樣一個地方,大概是所有女人夢裏才會出現的地方。”
楚少睿微笑著,就像淩酈所說的騎士一樣溫和有禮:“可以給人提供滿足才有存在的價值,否則這樣的一個地方也和鬧市裏的大排檔沒什麼差別。”
淩酈對他這樣純屬有錢人的說法不置可否,低下頭去研究盤裏的食物。她用刀叉的姿勢極不熟練,當然也沒有絲毫的優雅可言,幾乎像是打仗一樣,手忙角落,笨拙而可笑。可是有什麼關係,吃的東西隻要能送到嘴裏就好,誰理會你是用怎樣的方式。
這一頓飯吃的忙碌繁瑣,淩酈偶爾被動的舉起杯子跟隨楚少睿喝一口酒,大部分的時間,她都用來對付手中的刀叉。它們簡直就是為了折磨自己而發明的,她這樣想著。
終於感覺到了熟悉的飽腹感,淩酈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這才有時間與精力同楚少睿說話。“今天是什麼值得慶祝的日子嗎?”
楚少睿也放下刀叉:“吃飯似乎是不用挑日子的。”
淩酈大膽的猜測:“或許,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當然,你肯定有調查過我的底細,我的意思是,你記住了我的生日?”
楚少睿不出聲,算是默許。
淩酈晃動著手裏的酒杯,神色有些悵然:“那如果我告訴你,其實今天並不是我的生日呢?”
楚少睿笑意未變:“生日不過就是那麼一個日子,用來紀念一些該紀念的,記住一些該記住的,是不是這一天又有多大差別?就像你說你叫淩酈,那麼你就是淩酈,我認得就夠了,即使有一天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在我眼裏,你還是你。”
這說法有些別嘴,但在楚少睿口中說出來,又在自然不過,仿佛就是真理。淩酈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麼來反駁。
不知名的英文歌前奏又再次響起,楚少睿站起來,走到淩酈身邊,伸出手,無言的邀請。淩酈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我不會跳舞。”
楚少睿就勢將她拉起來:“沒關係,無論什麼時候,你隻要跟住我就好了。”
感受到一雙大手覆在自己腰間,淩酈努力的回憶著在電影裏看過的情節,雙臂輕輕環住男人的頸項,隨著音樂,在他的帶領下小心翼翼的挪動步伐。
楚少睿是一個很好的領舞者,讓她很快放鬆了下來,自然的緩擺腰肢。他很高,下巴正好頂著她的頭頂,力道適中,在不會弄疼她的前提下,無聲的彰顯與提醒著自己的存在。
是因為酒精的作用嗎?又或者是這樣的氣氛太讓人沉溺,淩酈覺得自己好像醉了,天旋地轉。今晚的楚少睿實在太溫柔,盡管這樣的溫柔也許隻是過眼雲煙,又或者是一場騙局。如果這是一場夢,那麼也未免太旖旎,叫人不想醒來。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淩酈在他懷中悶聲道,近乎呢喃。
“如果你希望是真的,那麼它就是真的。”楚少睿的聲音像醉人的醇酒,讓她更感暈眩。
淩酈抬起頭來,定定的看著他。楚少睿也垂眼回視她:“你這樣的姿態,會讓我誤以為是在邀請我吻你。”
她想她是真的醉了。淩酈吃吃的笑著:“如果我說,我的確是呢?”
已經無需多言,楚少睿低下頭去,吻住了那兩篇粉紅的薄唇。他的舌霸道而刁鑽,一如他的人,他帶領她跳舞的方式,不容抗拒的撬開她微張的貝齒,靈巧火熱的與她纏綿,曠久時長的,耗盡她胸腔中最後一縷氧氣,像是要與她就這樣地老天荒的吻下去。
然而什麼都有結束的時候,這個吻不會毫無止境的繼續下去,伴隨他們舞步的歌曲也就要唱到盡頭。當兩個人終於分開,各自眼中的迷亂漸漸抽離,清醒與理智總會回歸。他們又變回原本的自己,各有各的心機,各揣各的算計。
也許此時的兩個人,在任何人眼中看來都是一對癡纏的恩愛情侶。隻有他們清楚,自己在這場遊戲中,分別扮演了怎樣的角色。隻是在曲終人散之前,不妨就讓他們再沉溺一下,短暫的忘卻,就已經足夠。
這兩個最出色的演員,踏著曲子最終的音符,衣袂翩然,跳出一首絕美的讚歌。多麼入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