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深深深幾許之愛與恨的邊緣（五）  
  
  *齊王府
    
    當夜，吉兒被關進暗閣後，不久，就聽到了太子建成的聲音－－
    “元吉，你把出雲公主藏在哪兒了？”
    “大哥，我怎麼會私藏公主呢，哈哈……可能－－是二嫂記錯了吧？”
    “你！－－還不趕快把公主交出來？”
    “大哥，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公主真的不在這裏！”
    “假如－－我搜出來呢？”
    “大哥，那你就搜吧，哼－－我費盡心思，為你出生入死，還抵不過一個女人……”
    “難道你不是為了無垢嗎……”
    “你－－”
    
    緊接著，就是鬧哄哄的搜尋，和各種器具相互碰撞的雜亂響動－－
    很奇怪，似乎無論太子怎樣搜索，就是找不到吉兒所在的這間暗閣！
    －－這間暗閣究竟是在哪裏？
    吉兒大聲呼喊，可是外邊的人根本聽不見！
    她拚命喊著，而那無力的喊叫聲，除了融進濃稠的黑暗中，再也沒有產生其他作用。
    但是，感覺太子的距離和自己應該很近，吉兒仍舊不肯放棄地大喊－－
    一個女子臉龐出現在她麵前！
    黑暗中，突然出現的，蒼白陰鬱得沒有一絲表情的臉！
    吉兒嚇得心髒漏了一拍，沒有再喊出聲，隻是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我很像鬼麼－－－”
    那女子見吉兒這種反應，自嘲地笑笑，仿佛承受著巨大的悲愴，道：
    “其實，也和鬼沒有什麼兩樣了－－”
    
    吉兒這才認出眼前的女子，就是那天企圖溺死承乾的婢女！
    “你，究竟是誰－－”黑暗中，吉兒試圖看清楚她的表情。
    “陰若絲，家父、是陰將軍－－”
    “莫不是－－對我父皇忠心耿耿，抵死守衛長安的陰世師陰將軍？”
    一種莫名的崇敬，在吉兒心中油然而生。
    
    那女子聽到這些，竟激動得喉頭一陣哽咽：
    “家父，在九泉之下，若能聽到公主這番話，想必死也瞑目了！可憐家父以身殉國，卻被天下人所不齒……
    “我陰氏一族，現已淪為階下囚，輕則滿門抄斬，重則－－誅滅九族！”
    
    “所以，你為保家族性命，隻能任人差遣？”
    吉兒猜測道，看女子身上一股清高傲氣，應該不會是行為委瑣之人。
    
    “小女本是將門之後，被人像狗一樣侮辱使喚，生不如死！－－公主，你可知道委曲求全、淪為階下囚的滋味－－”
    那女子眼中語言激烈，飽含著無盡辛酸。
    
    聞言，吉兒愴然淚下，重重坐倒，頭靠在冰涼的牆壁上，眼睛望著無盡的黑暗，緩緩道：
    “我的至親，在痛恨與恥辱中，一個接一個死去；我的國家，頃刻崩塌，就那樣在我眼前灰飛湮滅；
    “－－我每天穿著白色素裙，為的，究竟是什麼啊－－－”
    
    那女子聽得吉兒這番話，肩頭猛得一顫，佇立良久，任吉兒獨自陷入萬千思緒，隻是在一旁看著。
    不知何時，她已默默離去了。
    那是永遠也祭奠不完的哀悼！
    家仇、國恨！
    可－－
    我為什麼在屈辱中活著？
    為了，
    根本無法放棄的牽掛－－世民，恪兒……
    
    ＊
    
    坐在幽黑的暗閣中，吉兒呆呆地望著從最上方的小窗戶中，照進的幾絲微弱的陽光－－
    她知道，太陽已經第二次升起了。
    黑洞洞的狹小空間中，她一刻也不曾合過眼。    
    每當一閉上眼睛，她就感覺在這個陰森恐怖的地方，有無數仇恨的目光在看著她，還有來自四麵八方的，潛伏在黑暗中伺機而動的殺氣。
    
    還有，那些令她軟弱的牽絆，掛念……
    
    響起紛亂嘈雜的聲音－－似乎又是太子帶人來搜尋！
    不過這次，暗閣的門很快打開了，進來的人，是－－
    元吉！
    
    “本來，能讓你多活幾天，沒料到－－那個賤人居然給我大哥通風報信！不過，我父皇要你死！今天，你就死在這裏吧，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哈哈－－”
    
    吉兒直直盯著元吉，他手持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劍，夾雜著尖銳的涼風，衝自己咽喉刺來－－
    絕望地閉上眼睛，
    等待，心跳，喘息－－死亡。
    
    沒有預想中的疼痛！
    睜開眼睛－－
    一隻手，緊緊握住眼看就要插進吉兒咽喉的利刃！
    握住劍鋒的手心，瞬間鮮血涓涓流出，順著鋒利的刃身，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是－－太子！
    
    “大哥！你－－”
    元吉失聲叫道，滿臉的怨怒，不甘，懊惱，仍舊不肯鬆劍－－
    
    太子血流不斷的手握著劍，狠狠往後一推，將元吉連人帶劍一起，重重推倒在地！
    鮮紅液體，如泉湧……
    
    “你給我聽好！－－不準你傷害吉兒。否則，我絕對不會饒過你！”
    
    “大哥，隻要殺了他，二哥就再也爭不過你了－－”
    
    “那，我寧可不要皇位！”
    丟下這句冰冷的話，建成帶著吉兒離開了。
    
    元吉坐在地上，惱羞成怒，狠狠將劍摔在地上，眼中燃燒著幾乎瘋狂的憤怒。
    
    齊王府外，焦急等待的無垢，在她身後，是陰若絲。
    
    她看見吉兒終於被太子帶出，看著她蒼白消瘦的臉，心疼地攥住吉兒的手，淚如雨下：
    “妹妹，你總算沒事了，臉色這麼不好，人更是瘦得不像樣子了！怪姐姐，沒保護好你－－”
    “無垢姐姐－－”
    劫後餘生的吉兒，看著無垢如此記掛自己、關心自己，一股暖流湧入她心田。眼淚，仿佛斷線的珠子般流下－－即使親人，也不曾這樣對待她！
    
    “哦，剛才，多虧太子殿下了－－”
    無垢見在一旁尷尬的太子，終於意識到，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吉兒這才覺察到，自己另一隻手還被太子握著。
    抬頭看，太子仍舊是麵無表情。
    吉兒稍稍用力，試圖抽出手，卻仍舊被建成緊緊攥著。
    她覺得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什麼，慌忙低下頭，卻看見太子掌心汩汩湧著殷紅血液，染紅了自己的白色羅裙。
    “啊，你流了好多血！”
    吉兒看見建成觸目驚心的傷口，驚呼道。
    她忙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給建成包紮起來。
    
    建成深邃的眼眸，慌亂癡迷起來，愣愣地，盯著專心致誌包紮傷口的吉兒，失去心神。
    
    “還疼麼？”吉兒擔憂地望著建成。
    “不疼了。”
    建成望著吉兒清澈靈動的眼眸，和她蒼白淒美的憔悴容顏，微微笑笑。
    如果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該多好－－－
    
    “弟妹，眼下世民不在，公主隨時會危險。還是請公主暫時住在太子府比較安全。”
    “呃－－這個－”
    “我不敢保證父皇是否會真的放過公主－－”
    “－－那，也隻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