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那個人是——隨意地靠著牆，雪白的牆，綠格子的襯衣，靜靜的紅色短發下微合的眼，純真的像孩子一般嘴角微翹。他，在等人麼。
    毓悸空。
    月萏不禁佇足。
    似乎感受到什麼，他睜開眼，幽紅的目光落在月萏清亮的藍色瞳仁裏。
    還是一樣的美，像愛情海一樣蔚藍，浩瀚而遼闊的平靜，沒有波瀾。
    他靠近她，窒息的距離。
    月萏竟忘記了推開，像被施了術似的站著不動。
    “8月29日，毓家別墅，和你母親一起來。”
    他怎麼知道的？我和媽媽的保密工作一樣很好。等月萏回過神，毓悸空早已不見人影。
    耳邊空留下他霸道的話語“你，一定要來！”。
    “月萏。”
    再回首，不知什麼時候千村學長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是嗎？”月萏尷尬地笑笑，忽然道，“學長，可以幫我一個忙麼？”
    ......
    咖啡廳。
    一個薄薄的檔案袋被迅速翻開。
    “怎麼樣？有沒有你想要的？”千村看著月萏認真的樣子，不急不慢地喝了口咖啡。
    “恩，”月萏翻看著手中的資料，“真是謝謝你了，學長。”
    “是嗎，太好了。”千村的微笑裏帶著不易被察覺的失落。
    “......”而一旁專注的月萏當然也沒有察覺，連千村什麼時候離開她都沒有發現。
    因為在她眼前擺著的東西，使她的心，一點，一點......清明起來。
    
    8.29.毓家別墅。
    悠揚的鋼琴聲起起落落，空靈，婉轉，彈琴的少年，也如他出色的琴聲一樣纖塵不染。
    毓季風，安然地端坐在鋼琴前，修長的手指陶醉似的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流連。
    月萏淡淡地望向他，安靜的美，一如既往。
    雖然季風的出現在她的意料之外，但是......她唇邊漾開淺淺的笑意。
    一曲畢。
    “季風，”月萏走近他，少年微微有些驚愕，背影顫了一下。
    他回過頭，又看見那雙瞳仁，純淨的藍，似乎流著海的光影。
    “我......”月萏再欲開口，卻被眾人的驚歎聲打斷。
    隨著大家驚歎的方向看去，毓悸空與萬俟青出現在視野裏。
    打扮後的萬俟青，清純而可愛。
    就連毓季風也失神了一下，反應過來時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穿過並不稀疏的人群，眾目睽睽之下被月萏拉到廳外的了。
    “你。”毓季風對著月萏半天講不出一句話，她清明的眼睛似乎要把自己看透了，剛才她拉著他走的時候，她手上的冰涼似乎現在還殘存在他的手腕。
    莫名的寒冷。
    “你打算繼續麼？”月萏壓低了聲音，一如一直她壓迫自己心如止水一般平靜，“毓、季、風。”
    “什麼？”
    “繼續隱瞞，繼續騙我。”月萏平靜地說。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好，我幫你回憶一下。”月萏的笑，冰涼，“記得那時我問過你，你是不是毓家的人。”
    月萏停頓了下，看著他沒有變化的臉，接著說：“當時你說‘不，至少現在不是。’
    一種意思就是你不是毓家的人，另一種，是毓家還沒有認你。
    但是，還有第三種可能。”
    他的臉僵了一下。
    “你還沒有想起來麼，”月萏繼續說道，“那就聽我說個故事好了。”
    “我看了資料，20年前，一家報紙所爆料說毓悸集團當家人在外有孩子之後，的確，那孩子的母親跳樓身亡，孩子也......”大概是同情的緣故，月萏的語氣漸漸柔和，“但是，那孩子——”
    她看著他，絕對的肯定：“不是你！因為那是私生......女！”
    毓季風啞然。
    “是的。第三種可能就是——你不是毓家的人，但以後可能會是！例如，毓小姐的垂青。”
    “啪啪啪。”掌聲響起。
    萬俟青鼓著掌從樹木間走出來。陽光穿插著樹影，似乎什麼，都要明亮起來。
    月萏平靜如初，隻是眼睛裏透著隱隱的情感，或哀傷，或歎息，或憤恨，都在水樣的眼中一閃而過。
    萬俟青眉眼彎彎，笑得依舊爛漫，像小孩子一樣天真無邪。
    “月萏，可以告訴我哪裏出錯了麼？”甜甜的聲音。
    月萏歎了口氣，理了理情緒，道：“你的出現，就是最大的破綻。”
    “恩？”
    “因為我了解季風，他的性格，會把突然冒出來的妹妹寄住在我家？雖然我曾以為這是他為了離間我和......”月萏卡住了，那三個字，原來，想到時，還是那麼痛，“其實，我後來沒有懷疑你。”
    “為什麼？”
    “因為......”
    “因為我把毓悸空奪走了，你的心，力不能及了？”萬俟青笑盈盈地替她說。
    “我......”
    “你敢說這沒有影響到你？”萬俟青死咬著這問題不放，好象非要把月萏心裏的話逼出來不可。
    “我......”
    “你敢說你沒有很傷心，雖然很淡然的樣子，但是，是痛的吧。”萬俟青的聲音很動人，像在引誘著什麼。
    “是，是又怎樣。”月萏終於承認，心裏有什麼東西，塌陷。
    “哈哈，”萬俟青忽地笑了，像隻偷到葡萄的狐狸，“那麼，就看看你身後啊。”
    
    身後，如畫的風景，絕色的少年靜靜佇立。
    感覺像翻江倒海一般湧來，甜美的，苦澀的，酸痛的，悲傷的，全都像海浪般湧進月萏防禦的冰冷絕壁，破蛹而出。
    眼淚簌簌地落下來，從那片再無法平靜如昔的藍色海洋。
    她走過去，極慢極慢的速度，似乎用盡所有，似乎用了幾個世紀，她來到這裏，為了見他。
    一個踉蹌，依舊是淡淡的茉莉香氣，溫暖的懷抱，一如初見。
    沒有言語，目光流轉間，一切，
    皆已釋然。
    “咳咳。”萬俟青幹咳了下，甜甜的叫道，“哥。”
    月萏吃驚地看著她，相反的，毓悸空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微微頷首。
    萬俟青看著月萏的樣子，賊賊地笑：“你是不是以為我想報複毓家所以會威脅哥離開你，讓他痛苦？”
    月萏木然地點頭。
    “你看，我在別人心中都成這樣了拉。”萬俟青哭喪著臉轉向毓季風。
    月萏更是一頭霧水，她這是在——向季風撒嬌？  
    而毓季風竟然也是一臉憐愛地看著她！
    萬俟青吐了下舌頭，作“沉思”狀：“其實像我這樣被拋棄的孩子的確應該有恨意的哦。”  
    “......”
    “不過哩，”她笑得眉眼彎彎，“我就是不一樣嘛。像現在這樣不是很好麼？有哥哥，有爺爺，有家人，我很幸福啊。就像你說的，已經是上一代的事情了，還要強逼自己背負著，會累。”
    汗，季風把什麼都和她說了嗎？
    “不過，嘻嘻，小小的惡作劇一下，應該不會怪我吧。”萬俟青小聲地說。
    看著她可愛的樣子，月萏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
    “所以，你讓季風扮演了你的角色來‘複仇’？”月萏厲聲道。
    “這個......”萬俟青倒退一步。
    “所以，你在季風之後自己出馬把空從我身邊帶走？”月萏有逼進一步。
    “嗬嗬，那個......你的功夫我是見識過的，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切記切記！！！！而且。你和哥哥進展的也太慢了嘛，你又是那種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拉，人家人家隻不過想幫你拉~~”
    月萏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的，哭笑不得。
    “還有，”萬俟青突然嚴肅的聲音讓所有人一怔，“其實有個非常非常重大的錯誤就是——所有的目的，不在毓悸空身上，而是為了——”
    萬俟青看向毓季風，眼底有看不見的深情，空氣緩緩流動。
    “讓季風死心塌地地和我在一起！”稚氣而堅定。
    全場絕倒。
    “其實今天讓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人散盡後，毓悸空對月萏並肩走在樹林裏。
    “今天的pary上爺爺就會正式認萬俟青。”少年安然的神色。
    “對了，”月萏拉下臉，“毓悸空，上次的櫻桃手鏈呢？”
    “恩......如果你像剛才和萬俟青講話是那樣叫我，我就考慮回想看看被我放在哪了？”
    “什麼拉......”某人的臉紅紅的。
    “恩？這麼快就忘了？”毓悸空故意作愁眉苦臉狀，“我就更想不起來了。”
    “......”
    沉默一下。
    再掙紮一下。
    “空......”
    月萏最後妥協。
    毓悸空的笑，絕美絕美，灘開掌心，手中的櫻桃手鏈閃耀著剔透的光。
    那光芒——
    叫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