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衛把兩隻手臂枕在頭下麵，躺在廊下。
    粗重的雨點擊在竹葉上，空氣裏滿是飛濺的水星子，溢成一股陰冷的潮氣繞著莫衛的身體轉，這是一種說不清楚的依戀。
    莫衛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不過他的思緒沒有斷。
車法跟莫家似乎有深仇，是不是死的那個女人對車法來說很重要，或者至少是車法想利用的人？那麼，我又是處在什麼位置？
    走廊的盡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一張白凝的臉，在一片墨綠的竹子裏煌煌地發光，莫衛這樣看著，覺得穀兒像是從竹子深處走來，更像是從竹子裏麵。
    “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裏。”穀兒皺著眉，頭微側著。
    “無緣無故的，怎麼了？”  莫衛坐起來。
    “是有緣有故，現在就走。”穀兒把一塊紫色的帕子遞給莫衛。
莫衛覺得這種紫色熟悉到他的骨髓都能共振，這種邪邪的紫似乎也是構成他身體的一部分，而這紫又分明是車法的顏色。
    “可是這上麵什麼都沒有，就是一塊紫色的帕子。”的確，帕子上沒有文字，也沒有用來傳達信息的詭秘圖騰。
    “暗語，這上麵的暗語說讓我們盡快離開，去三葉城。”穀兒的手已經挽上莫衛，不能擔擱了。
    “暗……”
    雕刻堪絕的木窗，淡青色的天際，沒有下雨！
    莫衛閉上眼睛，這些是他不熟悉的東西，說不上恐懼，可是他的身體有嗡嗡的抽動，他的身體和感覺好像都排擠這些東西，不過他清楚，很多事情沒的選，前一百年忘城的惡史在他腦海裏突顯出來，沒的選，就像他成為史。
    門“吱噶”一聲開了，莫衛睜開眼睛。走進來一個瘦弱的男子，端著一隻深褐的盤子。
“客官，這是吃的……”男子轉身看見莫衛惶惑的眼神，接著說；“聽穀兒姑娘說，兩位是趕往三葉城，這可是一條鬼路，但憑兩位……”男子似乎意識到不該說這麼多，匆匆地出去了。
    “鬼路，我倒要看看是怎麼一條鬼路。”  莫衛自言自語，開門下樓。其實他還有一種困惑，一個看似地位低下的人，走路竟然沒有聲音，而且極快，那個男子到底是什麼人。
    紫色的綢帶垂在大堂四周，房子采光很好，甚至有些紮眼。莫衛順著樓梯下去，大堂裏坐了三桌人，全都抬頭看著他。他有些慌亂，但當他看到那張白凝的臉，心就放下了。
    “莫衛，這邊。”穀兒站起來喊他，額頭微有倦意。
    莫衛順勢坐到穀兒身邊。
    菜還沒動過，所有人安靜地坐著，在等什麼人吧，有一點可以確定，這是個很厲害的人。紫色的綢帶朝一個方向傾斜，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外邊的風應該不小。
    莫衛打量一起坐在這張桌子的人，一個穿著淡綠碎花紗衣的女人，生著一雙勾魂的風眼，頭上卻插著黑色的簪子，似乎根本不是簪子。還有一個表情淡定的男人，穿著卻極其奢華。
    “穀……”穀兒示意他閉嘴。
    紫綢帶猛烈地舞動起來，穀兒的發線都往後麵飛過去，好大的風。莫衛想，那個人要來了。
空氣徒然凝滯起來，有一股強盛的力量逼近。
    莫衛的身體裏的曆史翻騰起來，快速地在遊蕩在他腦子裏。很熟悉，很熟悉，很熟悉的東西，這個應該就是亂道的氣量波。
    “亂道。”莫衛猛然站起，風被他的鼻梁劈開，把他的頭發吹亂在空中。
    “客官，你說的不錯啊。”男子端著深褐色的盤子走進來，莫衛看出是剛才給他送食物的男人。
所有人都站起來，那個插黑色簪子的女人已經跪在地上，簪子“呤呤”作響。
    “哎呀，大家都坐下，坐下，飯菜不可口？”男人討好地小跑過來。
    沒有人回答，每個人都趕緊拿起筷子吃起來。
    風停，空氣又清淡起來。聞一聞，沒有陰冷的水汽，這裏，應該是離梧桐山很遠的地方。
    回到房間。
    “聽我說，我們大概在這裏住五天，在這期間，不要問我關於這裏的事情。有一樣可以告訴你，這裏叫胡同客棧，我們去三葉城，這裏是必經的。”穀兒看上去很堅決。
    “你說過是暗語讓我們去三葉城，暗語講的是什麼？”
    莫衛看到對麵房間的燈滅了，有人提著燈籠走出來，身影在朦朧的光影裏，散發著幽幽的光。
    “很簡單，就是去三葉城。”穀兒似乎也發覺了對麵的身影。
    “莫衛，睡吧。”
    “你呢？”莫衛突然覺得穀兒有什麼事情要做，卻又找不出理由阻止。
    “我去樓下喝茶。”穀兒的手已經扣在門閂上。
    “這裏有茶啊。”
    “涼了。”穀兒推門出去。
    等到穀兒下樓的聲音沒有了，莫衛走過去摸茶壺，熱的，茶是熱的。很顯然，穀兒確實有事情要做。
    莫衛醒過來。覺得臉上潮潮的。  
    下雨了，雨從窗外斜斜地躥到屋子裏，可是這雨是柔的，沒有粗重的喘氣聲，也沒有妖冶的竹子，莫衛不禁悵然。有些東西，並不是不好，而是不是。
    應該是在這所謂的胡同客棧的第二天了吧，莫衛嘬了口茶，推門出去。
    對麵房間的門洞開，似乎有不少人。莫衛走近一看，應該是所有人都在，而且都表情嚴肅，這點莫衛倒不奇怪，這群人本來就怪得很。
    “盧客官死了啊。”
    “確實死了。”
    莫衛看到那個衣著華麗，表情淡定的男人躺在地上，死了麼，可是分明沒有一絲掙紮和痛苦。
    穀兒走到莫衛身邊，挽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