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烽火  第十三章 兩軍對壘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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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微弱的晨光透過天窗射入房內,落在地上形成斑斕的痕跡,猶如一堆即將枯死的落葉。
    辛整坐在角落裏,呆呆得看著那堆落葉。
    還是張缺之時,他日日夜夜隻想著如何逃出牢籠,終於他出來,成了辛整,隻道可以做個全然不同的人,最終自己仍然在這種地方,還是淪為階下之囚!張缺也好,辛整也罷,終究是個失敗者罷了。
    他收起了對自己的嘲笑,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到那堆“落葉”之間,他抬起頭,任那灼光射入眼眶,他眯起了眼睛,口中喃喃有辭。
    “這世上有許多人想要自行了斷,以為就此再無牽掛,然而那賊老天太也殘忍,偏偏還是施些伎倆教他們求死不得。張大公子,你可知那是因為什麼?”伴隨著刺耳難聞的嗓音同來的,是那更為沉悶的鐵門開啟聲。
    辛整猛回頭,盯著那張虛偽的銀白色鐵皮假麵,怒道:“契丹靼子,我再是無能,也不會做你們這些人的棋子!”說著嘴角已淌出血來。
    “你自然該死,若你尚為張缺之時便已死了,何來今日之事?”比勒加不緊不慢說著,“可惜你父親已然出發,想來不過兩日便可到達灤河,而可突於將軍早已布下天羅地網。範陽騎兵乃大唐精銳之師,張大公子,你覺得此戰勝負幾何?”
    辛整回應是如猛虎般躍起,畢一身氣力於拳頭,閃電般擊出,雖未有開山裂石之能,但他相信,擊傷一個血肉之軀,倒是綽綽有餘的。
    “張缺,直至今日你仍無自知之明,卻是誰也救你不得了!”
    比勒加口中歎息,麵對張缺勢若瘋虎的出拳,他既不避也不讓,隻是伸出左掌,抓住他了的拳頭。
    辛整感覺自己這一拳擊在他掌心,卻像是探入水中,無借力之處,然對方掌心之中更似有股旋渦般的吸力,轉瞬間便將周身之力帶走,此時的他感覺體內空空如也,別說打人了,就是站穩也難。
    “沒有自知之明啊!”
    辛整發覺自己原來如此的可笑,可笑到已失去站立這個人世的資格了,還是說甚至連那死的資格都沒有了麼?!
    他雙足俱軟,坐倒在地,淚如雨下,頓足哭嚎:“父親,孩兒太過沒用,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二
    範陽經幾代節度使苦心經營,已有兵馬二十餘萬,其中正規軍一十八萬,後備軍二萬。這一十八萬正規軍中有步兵十萬,騎兵八萬,兼之那後備的二萬輕騎,單騎兵數量便已占據半壁江山。要知大唐素以騎兵之強著名天下,當年太宗皇帝曾以三千玄甲鐵騎盡破竇建德四十萬大軍;常勝將軍李靖所部鐵騎也曾讓自負騎兵強大的突厥人吃到苦頭。然至天寶年間,天下承平,軍隊大量削減,其中便有開銷巨大的騎兵,因範陽防邊之用,這十萬騎兵怕是碩果僅存的一支精銳了。
    如今為救愛子,張守珪不惜血本,將這十萬精騎盡數取出,往壞得說,若這十萬騎全軍覆沒,大唐再無精銳騎兵可用了。
    鑒於上次偷襲遭契丹兵分兵個個擊破,是以此次康史二人與張守珪商量決定,集中全部兵力主攻契丹主營。畢竟論兵勢雙方旗鼓相當,雖說契丹主營設在白狼山這等險峻之地,若能將敵人誘出決鬥,勝算便大上許多。
    可是敵人當真願意出來決鬥麼?
    此事莫說張守珪,連史窣於也心存疑惑,那可突於並非一勇之夫,軍師比勒加又是個陰險狡詐之人,若是他們龜縮不出,打起消耗戰,己方可不占利。
    “對方擒走張缺,本意就在引我軍決戰,雖不明用意為何,但我覺得契丹軍中近日多半有大事發生了。”康胡兒眼望張守珪,又道,“義父,我願領三千騎兵前往誘敵。”
    張守珪一直低頭看著地圖,聽康胡兒說話,抬起頭來,便照見他的目光,更感覺到其中的嚴肅與自信,乃至於非為不可的決然,不由心頭震動,這時卻又聽史窣於道:“我願與二弟同去。”
    張守珪眼見兩人均望著自己,不知為何,心中竟生出一陣莫名的不安來,他沉吟片刻,點頭道:“你二人同去也好。不過胡兒先行,大史慢後,層層推進,不可一鼓而擊。”
    史窣於心中不解,正待詢問,康胡兒先道:“義父是怕敵人施甕中捉鱉之計將我二人圍困吧。既然如此,大哥你就隨義父大軍同行吧,免得又如當日之窘境。”
    那日三兄弟偷襲契丹主營本是勝券在握,正因史窣於冒進遭圍,使致形勢逆轉,若非明離單兵作戰強絕,康胡兒又將可突於拖住,隻怕是誰也回不來了。
    康胡兒這話倒非並有意揭史窣於傷疤,而是著重提醒於他。果然,史窣於不說話了,好半晌才道:“也罷,不過你若發現誘敵不成,定要回來,這逞英雄的事你可做不來。”
    康胡兒一笑點頭。
    三
    日薄西山,時近黃昏,灤河邊上,兩人策馬並弛而行,身後黑壓壓的一大片騎士,他們旗幟分明,相互對峙。
    “過了灤河,快馬東行三日,便能到達營州了吧,”可突於輕扯韁繩,任胯下坐騎信步而行,又道,“回想二十六年前初見少主,你還是個繈褓中的嬰孩,如今二十六個年頭過去,少主長大成人,我也老了。”說著他又自哈哈大笑起來,這位弑殺兩代契丹王的草原奸雄,此時臉上卻滿溢著追思懷念之意。
    康胡兒卻不答話,隻是看著灤河向南奔流而去,好半晌,他忽然開口道:“我父親,他當真死了麼?”
    可突於猛得勒緊韁繩,那馬吃痛,悲嘶一聲,人立起來,旋即雙足轟然落地,微微一屈,便即止住,卻是穩如泰山。可突於臉上的表情卻似凝固了般,不見喜怒,他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喟然一歎,說道:“十三年前老主公和我及高軍師率三千奚兵,與唐軍三萬精銳血戰於此,終戰至僅剩三十人。高軍師被打落灤河,至今生死不明,老主公與我且戰且退,一直給逼到平州城,已是退無得退。老主公為了救我,犧牲自己,投降唐軍,焉有再活之理?”
    “他真的已經死了麼?”
    康胡兒自然不會忘記,就在那一年,他逃出了營州,那個家他決定不要了!此事直到今日他也未曾細想過,當年還不到十三歲的自己卻如何能逃出那般大的營州,原來如此啊,是因為父親無法分心旁顧啊,父親他當真死了麼?!
    可突於雙目通紅,咬牙切齒,卻如詛咒般得道:“自那日起,我便向天盟誓,不滅唐朝,誓不為人。”
    “滅唐?!”康胡兒聽他說得決然,不禁啞然失笑,他一指身後騎兵,說道:“僅憑這三千鐵騎,我便可破了你三萬精兵,你信是不信?”
    “當日少主僅三百人便破我軍重圍,少主統軍之才我自是心服口服的。”說著可突於又道,“方今唐朝諸將中稱得上將良才也不在少數,如張守珪,如哥舒翰……可惜啊,主昏臣奸,便是再多良將也是白白送了性命,卻複何用?”
    “什麼叫白白賣了性命?”康胡兒自他話裏聽出些貓膩來,一皺眉,追問道:“可突於,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少主你當真不明麼?”可突於頗是疑惑得望了一眼康胡兒,旋即目光一轉,失笑道,“不明白也就罷了,總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康胡兒見他閉口不言,知道再問也是徒勞,說道:“即便你說得再理,可要滅唐卻又何等不易。僅範陽一地,已屯軍二十餘萬。如今的你手中至多十萬人馬,就是向突厥借兵,撐死了也不到十五萬,就是個範陽也未必能攻得下,想要滅唐,豈非癡人說夢?!”
    可突於不答,他翻身下馬,走到灤河邊,雙手掬水,洗了把臉,抖擻精神,笑道:“兵者,詭道也。這戰爭勝負之數可並非僅是兵力說了算,大唐那位天可汗不也僅靠三千鐵騎破敵四十萬麼,明計不成,可用暗謀啊。”
    “暗謀?”康胡兒滿是譏諷的冷笑一聲,“便是綁架張缺這等卑劣之計?”
    “此計看似卑劣,卻也騙了半數範陽主力來此,豈非也是良謀?”可突於眼望胡兒,目光銳利如刀,儼然刺破了一切偽裝,他笑道,“你今日來此,不正是想要誘我主動出擊,與張守珪一決雌雄麼?”
    “你當真有心一戰?”康胡兒卻是徑直承認。
    “戰與不戰全看少主的心意。”可突於笑得像個忠心耿耿的臣子,“殺可突於,還是用可突於,也隻需少主一言。”
    這話聽得康胡兒如芒在背,一陣惡寒,心頭更覺茫然,這可突於,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四
    “小哲,兄弟我來換崗啊。”
    孫孝哲一回頭,就見身材矮小的田乾真扛著把比他高出一頭的大長槍,邊走邊整理鎧甲,那模樣好生滑稽可笑。
    然他卻笑不出來,抬頭看看日頭,才過午時,說道:“小田,你回去吧,我想在這裏多待會兒。”
    “是在擔心你的康叔叔吧。”田乾真走到他身邊,一拍他手臂,爽朗得笑了,“我瞧他離開之時自信滿滿,你這是杞人憂天。”
    “是我杞人憂天麼?”孫孝哲實在是不能心安,他歎道,“你說他自信滿滿,可我卻覺得他是滿心憂愁,像是要去麵對他不願麵對之事,甚至有一去不歸之感。”
    “那是你這個做兒子的對父親的錯覺吧。”田乾真大是不以為然,“離開範陽時,也沒見你娘這般憂患過啊。”
    聽他提起娘親,孫孝哲不禁回憶起臨行與母親的告別,在外人看來她總是麵帶微笑,從容自若,然而做為兒子的他又如何能看不出,那些都是假的。這世上若還有人比自己更關心康胡兒,或許隻有她了,康胡兒是他的師傅,叔叔,也許真是未來的父親,對於她,恐怕便是一生之所係吧!
    娘,我發誓,就算我死了,也要保他回來見你!
    孫孝哲雙手抓住戰槍,那麼得緊,像是抓捏著某樣比他生命更為要緊的物事。
    就在這時,風起了……
    “啊,終於來了!”
    聽得田乾真甚至有些過去興奮的歡呼,孫孝哲抬眼就見前方塵土飛揚,果然正有大批騎兵往這邊狂奔而來,估摸著這支軍兵力絕對在康胡兒那三千鐵騎之上。
    孫孝哲心中生出一陣強烈的不安來,卻又不知因何而來,這時又聽馬蹄聲響,後方主營有一騎快奔而至,馬上是個灰衣傳令官,他也不下馬,徑直道:“得史將軍軍令,前鋒營整理軍備,即刻上馬,隨他出征!”
    田乾真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聞言大喜,趕忙回營通告夥伴要大幹一場。孫孝哲趕忙叫住那傳令官,問道:“可有見得康胡兒將軍回來麼?”
    “不知。”那人說得幹脆,快馬加鞭,又往別處軍營報訊去了。
    康叔叔沒回來,敵軍卻先到了,這批敵軍分明不是他誘來的,難道是敵襲?還是說他已陷入敵陣,再也回不來了。若真是如此,娘親怎麼辦,自己該怎麼辦?!
    孫孝哲越想越是心驚膽顫,直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下,耳畔還是田乾真那爽朗毫無畏懼的笑聲:“想這麼多幹麼,殺到敵軍輜重不就一目了然了麼?”卻見他將戰馬韁繩塞在自己手中。
    那馬烈得緊,長嘶一聲,人立起來,孫孝哲猝不及防,險些給它拽倒在地,然而此時他心中猶如萬盞明燈驟然亮起,當下不由分說,他騰身上馬,一握長槍,回望田乾真等眾位出生入死夥伴,朗聲道:“不論結果如何,兄弟們,咱們就來大幹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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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孫孝哲率部趕赴到前線,對麵相距本方營地三裏之外,列著一支齊整的軍隊,少說也有上萬之數,他們均是青一色的騎兵,赤裸上身,不見軍甲,腰間掛著新月般的馬刀。再見那招展的旗幟,其上繪有青牛和白馬,來得居然正是契丹最精銳的刀騎!
    孫孝哲見對麵軍陣中一騎緩步走出,那騎士未攜兵刃,隻見他自懷取出一隻牛頭號角,吐氣揚聲,旋即便是一個嘹亮高亢的尖銳號角聲響,猶如破鞘利劍,頃刻之間充斥入整片戰場!
    這是第一次,孫孝哲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戰爭,那千軍萬馬呼嘯而來,當真就是所謂的天崩地裂了。
    “馬革裹屍,才是男兒夙願!兄弟們,殺吧……”
    耳聽得史窣於振臂高呼,孫孝哲直覺得感到身後田乾真等人眼中那如火焰燃燒般的殺意和興奮。
    也許,這並非是自己一個人的夙願,卻是這是他們的宿命!
    孫孝哲提槍縱馬,徑直衝在前麵,隻因他知道自己隻有這麼一口氣,散了便死了,而他是決計不能死在此地的。他手中長槍刺出,一連挑落數名契丹刀騎,正覺所謂最強之刀騎也不過如此,忽覺背脊一寒,雪白的刀光已映入臉簾,太快了,他幾乎已忘記了如何閃避。
    “哲兒,臨陣殺敵,一定要記住一個字:靜!”
    康胡兒的教導仿佛就在耳邊,孫孝哲刹那心如止水,本能得低下頭,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了那閃電般的一刀,旋即握槍右掌微微內縮,暴力推出,徑直貫穿了那契丹人胸膛……
    血,鮮紅的血液如離弦之箭,激射到他臉上胸口,卻還是熱的,他忽然間想到,如果被貫穿了胸膛的人是自己,鮮血濺到母親臉上,她的寶貝兒子戰死了,她該怎麼辦?!
    孫孝哲發現如今的自己已經失去了當一個軍人的資格,隻因他無法再動槍殺人了……此時的他隻想逃離戰場,回到範陽,鑽到母親懷來,再也不要出來,再也不要殺人和被殺了……
    “小哲,你在做什麼,又想你娘了麼?!”
    旁裏猛得伸出一槍,架住了不知從何處砍向自己的馬刀,孫孝哲感覺那槍橫在身邊,卻似貫入自己心口,瞬間就將那個軟弱的自己殺死了!他一瞥眼之間,手中長槍本能得直貫而出,洞穿了田乾真身後那個意圖偷襲的契丹人胸膛。
    “好小子,敢偷襲你爺爺!”田乾真往那屍體上補了一槍,已作泄憤,回頭笑道:“幸虧小哲你戀母之毒中得不深,不然就如昨夜夢裏一般,咱們都回不去啊。”
    田乾真大笑著,他臉上身上盡是鮮血,有些是敵人的,還有一些是他自己的。
    夢裏?難道他也曾經恐懼過麼?可是,不論他如何恐懼,都比自己這個遇事隻想往母親懷裏鑽的膽小鬼強上許多吧!
    孫孝哲心中如是想著,忍不住也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忽聽得身後殺喊之聲大作,孫孝哲回頭一看,嚇得險些跌落馬背,隻見後方主營已是亂作一片。以正合,以奇勝,契丹人居然分兵襲營來了,可他不明白,這契丹人哪來這許多兵馬?
    五
    兩股兵勢猶如破閘之水,洶湧奔流,彼此衝刺,互不相讓,但那水是紅,如血一般紅,澎湃過後,留下的是萬千屍骸……
    “少主,你認為此戰過後,雙方兵馬損失幾何?”
    可突於凝神注視著山下戰場,嘴上說話,卻是一副看戲般的表情。
    “在你眼中,部下軍士隻是隨意犧牲的棋子麼?”
    康胡兒譏笑著,然心中卻是焦急萬分,如今看來雙方勢均力敵,唐軍即便勝了,也是傷亡慘重。
    “既上戰場,便是我也有戰死的覺悟,更何況那些衝鋒陷陣的兵士。少主征軍多年,何以卻要問出這種幼童之言?”可突於搖頭道,“這天下並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至於你我,皆不過這天下之人為心中所願爭鬥的局中人罷了。”
    “局中人,還是設局之人?”
    康胡兒嘴上自然無一絲退讓,心頭卻更覺茫然,張守珪執意出兵之時,自己並未附和太子出言阻止,如今這等局麵也算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了。
    可突於忽道:“少主請看……”說著伸手向唐軍主營後方一指。
    兩人所立的山地視野極好,戰場地形幾乎一覽無餘,康胡兒循他所指方向望去,就見得幾縷灰煙,那是軍旅造飯的炊煙,且不隻一處,已將唐軍主營四麵圍住。
    “是伏兵麼?”康胡兒這一驚非同小可,然轉念之間又覺不對,“你手中號稱十萬,實則撐死了才六七萬人,這支刀騎便占去了三分有二,即便還有剩餘,不過零星之火,成什麼氣候?!”
    “零星之火亦可燎原啊,更何況那並非零星之火。”可突於饒有興趣得道,“少主所言不假,我契丹兵加上突厥援軍確實未過十萬,可少主啊,莫非你當真忘記了你的父親,我的老主公是如何發家的?”
    “是奚兵?!”康胡兒隻覺耳畔雷鳴滾滾,自己居然算漏了這支勁旅。當年安興複靠著三千奚兵發家,攻下營州,若非一十三年前灤河之役慘敗於張守珪之手,恐怕已如今日般攻至範陽了。那支兵明明不是說被屠亡殆盡,莫非還有生還之人?!
    “當年發家三千,如今還有三千了。”可突於歎道,“少主啊,這些人還有許多老主公的殘部,你可願見上一見。”
    康胡兒想得卻不是這些事,他恍然大悟,說道:“比勒加,此計是你的那位鐵麵軍師所出吧?”
    “比勒加雖然身份成謎,然此人確是難得一見的奇才,昨日少主僅率三千兵馬前來見我,他便知這是你的計。”說著可突於伸出兩根手指,“他說你此來目的有二:其一,說服我率部出擊決戰,速戰速決;其二,你欲將我孤立於它處,要伺機刺殺。少主,你覺得他算對了幾條了?”
    “兩條恐怕都對了。”康胡兒探手入懷,摸到冰冷的匕首,盯著可突於,像是要看清眼前之人真麵目般,“你既然早已知曉我的意圖,居然還敢來送死麼?”
    “我敢來,自是相信少主即便有心殺我,卻不會真的動手,最起碼今日不會。”可突於看著康胡兒探入懷中的右手,微笑道,“隻因如今的你心中仍在猶豫,舉棋不定,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康胡兒,還是安祿山!”
    聽到“安祿山”這三個字,康胡兒臉色一瞬間蒼白如紙,臉上肌肉不住抽搐,一慣的冷靜沉穩蕩然無存,取而代之是瘋狂的殺意,他怒吼道:“我是康胡兒,不是安祿山!”
    “康胡兒也好,安祿山也罷,那都是少主你啊!”可突於忽然麵向康胡兒,單膝而跪,右手撫左胸,低下頭去,恭恭敬敬得道,“盼少主早日認清自己的真實身份,回歸故地,完成令尊未競之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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