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傳 第四十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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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點蒼山,馬龍峰之巔,風雪交加,天地一片蒼茫。偌大的女媧神殿矗立其中,在天地水三殿之後一片山穀,穀中一方高台,那正是南疆傳說中的補天台,亦是曆來女媧授封之地。
日落月升,皓月如霜,補天台邊上點燃的十五根火把,仿若眾星拱月,將補天台圍在中間,一條鵝卵石鋪成的石階直通台上。
韓離見老任看著那補天台怔怔出神,說道:“前輩,你既然來了,何不也加入其中呢。”
老任道:“我留在此地即可,你去找你的同夥吧。”
韓離見他如此,也不再勸,隻得道:“待此間事了,晚輩再與前輩暢飲一番吧。”
老任若有所思,隻是點了點頭,卻不說話。
韓冰兒見韓離過來,說道:“韓離,那人是誰?”
韓離笑了笑道:“一個酒鬼而已。”
“一個酒鬼能自由出入地殿?”韓冰兒道,“我已查過,此人正是地長老任千煬,且是個漢人。”
韓離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如此。”
韓冰兒道:“他與你說什麼?”
“韓冰兒,一個人管得太多,會令人心生厭煩的。”韓離極不耐煩地道,“他隻是個酒鬼,所談之事自然與韓家堡無關!”
“韓離,你所說的酒鬼恐怕並非善男信女。”石之明插口道,“聽聞這任千煬身任地長老,卻未盡其職,整日沉迷酒色,諸事不理。”
韓離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認為他是個惡人。”
正說話間,韓離見一人向自己招手,正是柳憶夕,又見他身旁除了小籮水長老外,還有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此人相貌竟然與老任極為相似。
韓離下意識地向老任望了一眼,後者儼然也看到了那人,卻是頭也不回,轉身便走。
那老者見他走開,開口道:“二弟,你給我站住!”
老任停下腳步,嗬嗬一笑,說道:“天長老,你有什麼話要吩咐麼?”
天長老盯著他,說道:“既然來了,為何急著要走?”
老任回頭看著他,說道:“我想來便來,想走自然可以走。”
天長老道:“如今你還是地長老,就不能走!”
老任哈哈一笑,轉身便走。
韓離見那天長老目露凶光,恐怕立時便要動手了,也不知這對兄弟何以如此仇深似海?!
此時忽聽一個嬌媚的女子聲音笑道:“還沒開始,便自己人先打起來了,當真有趣得緊呢。”
這個熟悉的笑聲自然是李若遺來了,而她旁邊之人,正是與她相貌酷似的同胞兄長李陸吾。
二
柳憶夕見李若遺出現,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卻聽李若遺笑道:“柳妹妹,你也來啊,聽說你雙目已然複明,真是可喜可賀呢。”
柳憶夕豈能相讓,亦笑道:“想不到姐姐的傷這般快便痊愈如初了,令兄當是功不可沒吧。”
李若遺咯洛直笑,摟著李陸吾胳膊,笑道:“那是自然,他可是我親哥哥呢。”
小籮忍不住呸了一聲,道:“真不知羞恥!”
水長老開口說道:“李若遺,你也來觀禮麼?”
李若遺搖頭道:“不,我是來參選的。”
韓家堡諸人不禁對望一眼,這李若遺分明是來找茬的。
天長老大聲道:“李若遺,你幹得那些醜事,沒有資格參選。”
李若遺笑道:“瞧老徐你說的,我不就是與我哥哥相好而己。這種小事,為何要這般大驚小怪呢,你們太過迂腐了。”
原來在她看來親兄妹亂倫隻是件小事,觀禮之人無不愕然。
天長老姓徐啊?
韓離不禁望了老任一眼,若說他們並非親兄弟,但這兩人長的未免太過相像了。
卻聽水長老道:“李若遺,無論如何,你未曾得到天地水三長老的認可,便無參選資格。”
李若遺歎道:“小荊,我早知你本有意女媧之位,可惜早早失身於人了,才不得以作罷。其實你就是太過迂腐了,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水長老麵色一陣的慘白。
李若遺又歎了一聲,說道:“但我是不會放棄,當日我沒有得到你們的認可,是以今日又來了。”
天長老揮手道:“走吧,你來多少次也是無用。”
李若遺又笑道:“老徐,你莫要誤會了,我今日來此,可不是為了得到你這兩個老迂腐的認可。在我看來,那些迂腐無聊的臭規矩早該廢除了。”
看來這李若遺是來拆台的。
李若遺轉頭對李陸吾道:“哥,小時候你說過,若遺想要的你都可以給我,如今這話還作真麼?”
李陸吾點頭道:“自然是真。”
李若遺歡喜地就像一個剛得到情郎承諾的少女,拍手笑道:“那你快將這些老迂腐都給殺了,助我奪得女媧之位,事了之後,我許你回長安見她。”
李陸吾一直麵無表情,死氣沉沉,聽了這話,雙眸驟然亮起,上前一步,說道:“便是如此簡單麼?”
這對兄妹狂妄至斯,竟視女媧神殿諸人如無物,觀禮之人無不竊竊自語,知情之人認為他們是瘋了,天地水三大長老一旦合力,可不是好惹的。
韓家堡諸人卻是見識這對兄妹的本事,如今柳旭不在,三長老是否真是敵手呢,況且……
韓離不禁又望了老任一眼,如今的他隻是一個酒鬼而已,當真願意出手麼?
韓離心下歎息,就在此時,他感覺到了柳憶夕投來的求助目光。
既已決心成為女媧,女媧神殿之事自然便是她的事,如今柳旭已去,她能倚仗的戰力恐怕隻有自已了。
但韓冰兒一定會出手阻止吧!這本是女媧神殿之事,與韓家堡毫無無關,視韓家堡利益為第一位的韓冰兒豈會坐視自己將韓家堡扯入事態之中呢?
明離啊明離,你在想什麼,你從來就是憑著一己之念做事,豈能受他人所縛?對於如今的你而言最重要的人難道不是水兒麼?!
韓離再無半點猶豫,當即邁步上來。
於此同時,韓冰兒手中癡雪劍亦出。
三
然而令韓離驚駭不已的是她這一劍的目標並非自己,而是柳憶夕。
“韓冰兒,你做什麼?!”
韓離後發先至,擋住韓冰兒去路,抓向她握劍手腕,要將她手中之劍奪下。
韓冰兒冷笑,忽然棄劍,仙子淩波,繞過了韓離,轉到柳憶夕麵前。
韓離見之大怒,叫道:“韓冰兒,你若敢動她一下,我決不會放過你的!”
韓冰兒不睬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柳憶夕。
柳憶夕也在看著她,絲毫不懼,反是笑道:“你認為他說得話會不會是真的?”
“你不再是個瞎子了。”韓冰兒還在看著她,續道,“既然你已是個正常人,卻還要依仗他人之力麼?”
“我借助的是他的力量,你不快活了麼?”柳憶夕絲毫不做退讓,咬牙道,“他又是你什麼人了?”
“對我而言他是什麼人,我一直以為對你而言也是一樣的,看來是我想錯了。”韓冰兒頗是失望得歎了一聲,說道,“我本認為你會是個好對手,看來我又錯了,你根本沒資格做我的對手。”說罷她轉身便走。
柳憶夕臉色一陣的慘白。
原來她真的視自己為對手啊,一個與男人無關的人生之敵麼?!
韓冰兒的主動離開,宣布韓家堡不再與此事有任何瓜葛,果然韓歸妹柒柒石之明都相繼離去,僅剩韓離一人。
如此一來,韓離的決定隻代表他一個人的立場而己了。
李若遺看在眼裏,咯咯笑道:“韓大千金自知力有不逮,主動放棄,還算聰明,如此你們的勝算就更低了。柳妹妹,你還不快去找你爹爹來救場,畢竟對付他我們可是一點勝算都沒有呢。”
柳憶夕心中大怒,她是早知父親不會來才會如此有峙無恐,但父親失蹤一事她又是如何知曉的,莫非是墨天父子告訴她的?難道她與墨天父子竟是一路人麼?
不對,墨笑癡曾說父親被人救走,若她真是墨天一路,便會有所顧及,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向女媧神殿挑釁了。難道說她已掌握住了父親的動向,又或者說父親其實就在她手中。
不論哪種猜測是真,柳憶夕知道如今的自己能借用的隻有天水兩位長老及韓離之力而已。
韓冰兒的指責確實不假,如今的自己太過弱小,能借助的隻有他人的力量,根本不配做她的對手。
不對,一定還有自己能做之事的。
柳憶夕心念急轉。這對兄妹武功確實厲害,但是除去武功之外,他二人絕對不是無懈無擊的,一定有弱點,那弱點什麼?
李陸吾號稱宮廷丹師,乃是當今大唐皇帝身邊的大紅人。方才李若遺說勝後放李陸吾回長安見一個人,李陸吾神色大變,可見那人身份絕不同尋常,且多半是個女人,而能令李陸吾這種人心動的女人,放眼大唐宮廷之中,恐怕隻有一個人了。
看來傳聞是真的,柳憶夕忽又想起一事,計上心頭,當下對小籮耳語幾句,小籮一點頭,轉身而去,沒片刻便回來了,將一物塞在柳憶夕手中。
柳憶夕自信滿滿,上前一步,說道:“李若遺,你當真想要與我爭這女媧之位了?”
李若遺咯咯笑道:“柳妹妹,你想做什麼,莫非想與我單打獨鬥麼?這也不無不可,就怕我隻需一根手指就把你捏死了。”
柳憶夕歎道:“江湖人說你是個武癡,凡事隻靠武力解決,看來確實如此。”
李若遺心想這丫頭又要玩心眼,自己可不能上當,當下笑道:“用武力解決問題本就是最簡單的法子,我為何要舍易求難呢?”
柳憶夕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打個賭,我若輸了,女媧之位供手相讓,如何?”
李若遺笑道:“就算我賭輸了我也是不會走的。柳妹妹,我知道你很聰明,鬼點子極多,然今日之事已成定局,你就莫要再做掙紮了。”
柳憶夕笑道:“既然你已勝券在握,何不與我賭上一賭呢?”
李若遺笑道:“那你想賭什麼?”
柳憶夕一指韓離,說道:“我賭他在十招之內必能擊敗令兄!”
李若遺大吃一驚,暗想這丫頭是瘋了還是傻了,什麼韓離能在十招內擊敗我哥哥,他分明連我哥哥一招都接不住。
李若遺見她如此狂妄,豈能認輸,大笑道:“柳妹妹,你既然如此自信,姐姐跟你賭了,姐姐若是輸了,也是立時離開點蒼山,從此不再踏足此地一步。”
柳憶夕等得就是她這句話,大喜:“韓離,你可一定要嬴啊!”
四
韓離不明白柳憶夕哪裏來的如此自信,以自己如今的功力確實不是李陸吾的對手,如何又能在十招之內將他擊敗?
卻見小籮跑將過來,將一物塞入自己手中,說道:“韓離,水兒說了,要你見機行事,你可不要讓水兒失望啊!”
韓離低頭一看,白紙黑字,上麵寫了一句詩:可憐飛燕倚紅妝。
韓離對詩賦之道並不精通,但也知這是大唐第一才子,人稱詩劍皆仙的李太白之作,這一句正是他尚為翰林學士時,為當朝第一貴妃楊貴妃所寫“清平調”中最後一句,以漢之趙飛燕作擬,讚美楊貴妃之美連趙飛燕也不如,然而有好事之徒認為這是李太白借趙飛燕之名諷刺楊玉環,畢竟趙飛燕的史書上的名聲實在算不上好。
韓離更加不懂了,小籮所言的“見機行事”到底何意,難道單賃這一句詩便能擊敗李陸吾麼?
韓離不敢多想,隻將這句話記在心裏,離火真氣默運,掌心騰出一道火焰。
李陸吾看在眼裏,笑道:“當年韓易從古本周易中悟出一套絕世武學,自稱‘易武’,從此橫行天下,就是連武林泰鬥的少林亦甘拜下風。至今三十餘年,直到十年之前韓易去逝,韓家堡領袖中原武林,又有皇帝親賜的‘天下第一堡’五字,真真是羨煞旁人啊。”他話音方落,身子一傾,生生避開一道灼熱之極的劍氣。
韓離才不願聽他廢話,在他說話分神之際暗施偷襲,焚吾劍意凝聚,以無形劍氣攻敵。
可惜這一招終究還是被他識破了。
李若遺鼓掌笑道:“化氣為劍確實是極高明的功夫。不過,已經一招了。”
柳憶夕亦笑道:“不過一招而己,還有九招呢,姐姐為何如此著急,是怕輸麼?”
“我怕輸?”李若遺大笑道,“就怕你的韓離出一百招也觸不到我哥哥衣袖一角呢。”
柳憶夕還在笑,但很快,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韓離之後連出六招,對麵的李陸吾隻是雙手負後,全然沒有出手反擊的意思,然而這六招盡數落空,當真連李陸吾一寸衣袖也碰不到。
如此七招已過,李陸吾宛如閑庭信步,韓離卻已氣喘如牛,兩人武功高下已判。
李若遺一臉得色,柳憶夕麵色愈加難看,開口道:“韓離,你還在等什麼,快將他擊敗啊!”
當真會有用麼?
韓離不再多想,突如其來,瞬間移動,徑直衝到李陸吾麵前。
“可憐飛燕倚紅妝……”韓離在李陸吾耳畔輕聲吟道。
這句詩世人皆知,然而李陸吾聽在耳中,卻如五雷殛頂,他雙目圓睜,怔在當地,下一刻他眼眶之中居然有淚水湧出!?
韓離雖不知李陸吾為何會有如此之大的反應,但這等絕佳機會,不可錯過,當下一掌拍出,正中李陸吾胸口。
李陸吾慘呼倒地,他居然真的敗下陣來了,且當真隻在十招之內!?
李若遺見之大驚,撲將上來,抱住了李陸吾,急道:“哥哥,你這是怎麼了?”
李陸吾嘴角血液汨汩而出,神誌業己不再清晰,口中喃喃道:“玉環,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啊……”
李若遺大怒,叫道:“臭丫頭,你敢使詐!”
柳憶夕哈哈笑道:“正所謂兵不厭詐,成王敗寇罷了。你哥哥武功再高也有致命的弱點,隻是恰巧被我抓住而己。李若遺,你敢賭卻不敢認輸麼?”
李若遺狠狠瞪著他,忽然大笑一聲,尖聲叫道:“不錯,是我輸了。你這小賤人與你那偽君子老爹一樣陰險惡毒,卑鄙無恥,我才不會服你!你們一起上吧,憑我一人,便足以將你們這些人斬殺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