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傳 第二章 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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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小瘋狗啊小瘋狗,他怎麼還不走呢?
眾孩童心中都是這麼期盼著,忽見一隻小狗兒不知從何處跑過來。眾孩童咦了一聲,隻見它形狀如狗,身上卻長了黑色虎斑,煞是古怪,它口中嗚嗷而叫,跑到那小瘋狗身邊,蹲坐下來,在他臉上又舔又嗅,大見親密。
怎樣的主人就有怎樣的寵物啊!眾孩童恨烏及烏,望著小虎的目光中也都是鄙夷之色,但小虎卻渾不在意,隻是一個勁與明離親熱。
最終,也隻有你啊!明離眼中血光散去,抬手拭去臉上淚水,咧嘴笑了。
他將小虎摟在懷裏,伸手撫摸它毛發,自言自語著:“小虎啊,謝謝你,我就知道,這世上我隻有你的,我想回家,你能帶我回家麼?”
小虎不住得舔著他臉頰,想來是因為華山太大,它也跑得累了,同意回家,一轉身,走在前頭,卻是當起了導路犬。
眾孩童聽得這一人一獸的對話,均感莫名其妙,這小瘋狗行止異於常人,實非正常人可以理解的。
“站住!”
小瘋狗明離跟著同伴正待離開新生廣場,忽聽得身後一個清脆而冰冷的女童嗓音叫道。
小瘋狗似乎聽不懂人話,兀自腳下不停,那女童怒了,厲聲道:“你聽不懂人話麼,我叫你給我站住!”
像是真的被嚇唬住了,明離停下腳步,但他隻是抱起小虎,居然又往前走,對身後那人的厲聲恐嚇渾然不覺。
“哼!”那清脆的童音中滿是憤怒,可隨即便沒了聲響,莫非她僅是隻會叫喚的小貓,其實中聽不中用?
然而真實的情況是,在眾孩童的驚呼聲中,明離隻覺後背脊梁上被一尖銳之物抵住,像是根冰棍,卻又一股寒氣湧入體內,頃刻之間他隻覺手腳僵硬,卻是再也動彈不得了。
隻聽一個孩童叫道:“哇呀,這是以氣化劍的功夫麼,我曾聽哥哥說起過,韓家堡確是有這樣的功夫呢。隻是她……她年紀也太小了吧。”
“這是將周圍水氣凝成冰劍,聽說是韓家堡坎部的絕學,據說是要什麼心法輔助的。”說話男孩年歲較大,自然懂得多了些。
明離感覺後背寒氣源源不斷得湧入體內,心中自難免生出恐懼來,生怕要被活活凍死,但要他開口求饒,那是決計做不到的,此時的他隻得咬牙切齒,苦苦忍受。
“你挺有骨氣啊。”那女童話語中的冰冷之意絕不亞於體內寒氣,明離隻見一條白影轉到身前,後背寒意撤去,卻又轉到胸前,與此同時他也看清那女童的相貌。
她是冰做得麼?
明離眼前的女童身子高挑,自己隻到她鼻梁處,瞧模樣也不過七八歲大的樣子,肌膚如冰雪,搭配那身雪白衣裳,當真如冰雕雪鑄一般。又見她眉宇間冷漠之極,望著自己的眼神中滿是不屑之意,若不是聽到她說話拔劍,明離幾乎要肯定她是個假人,用冰雪雕成的假人。
“你就是明離吧,跟我走!”那女冰人也不等小瘋狗答話,徑直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臂,也不等他步伐跟上,如拽死屍般將之拽走。
“好可怕,終於走了!”眾孩童眼見倆怪人離去,無不大口喘息,想是再遲片刻都要氣絕身亡了。
二
小虎伏在明離懷中,初時感覺暖洋洋的,好生舒坦,一時昏昏欲睡,哪想不到片刻,明離懷抱驟冷,凍得它直是哆唆,噴嚏連天,忙睜眼望去,隻見明離雙唇紫青,牙關打顫,臉色蒼白如紙,想是正遭人迫害,受那冷寒之苦。
小虎大怒,暗忖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欺負自家兄弟,不由擺出父親的虎威,嗷嗷而吼,虎目圓瞪,淩厲目光找到那白衣女童,那是罪惡淵藪吧。它狂吼一聲,自明離懷中撲出,森白牙齒方露,徑往那女童手臂咬去。
那女童自幼習武,反應之快自非常人可比,小虎怒目瞪視之時她就已察出殺機,於是以逸待勞,待小虎發作,立時後發製人,掌中真氣化做一枚冰針,夾在左手食中兩指之間,左手掌根切在右臂上,冰針翹起,小虎隻要撲過來,便可刺它個透心涼。
不過這女童畢竟年幼,雖已諳化氣為劍之技,內力修為終是有限,難免故此失彼,這頭對付小虎,那邊明離身上的壓力自然減弱許多。明離體內寒氣一減,身體便得自由,他見小虎臨難,顧不上自己逃跑,忙衝上去將它抱住,一轉身,背後要害賣在那根冰針之下。
那女童見他為救小虎居然不顧自身安危,不禁“咦”了一聲,冷冷道:“真不怕死麼?”說著卻已將掌中冰針化去。
明離卻不知自己已然脫險,隻道必死,他緊緊抱住小虎,大聲叫道:“他是我的兄弟,我怎能見死不救!”
“你兄弟?”那女童冷哼道:“你跟一個畜生稱兄道弟,自己豈不也成了畜生?”
明離猛然轉過身來,怒目瞪視著她,喝道:“他不是畜生,他……他是我的好兄弟小虎。”
“好兄弟小虎?”那女童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明離乍見她發笑,卻如冰雪消融,春花初綻,當真美不勝收,忍不住脫口而出:“你笑起來很好看啊。”
“我笑起來很好看?你……你是說我笑了?!”那女童笑容一僵,臉上露出極為古怪的神色,甚至全身發抖,卻不知為何她居然表現的十分恐懼,徒然間臉上布滿殺氣,恨聲道:“你……你居然讓我笑了,你去死吧!”三尺冰劍化出,徑直向明離心口刺去,這一劍來得好快,竟是要一劍結果了他性命。
明離大駭,哪曾料到她如此喜怒無常,翻臉比翻書還快,對方手法太快,根本無暇閃避,肩頭一痛,挨了一劍,頓時血流如注,他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小虎眼見明離受傷,大聲怒吼,縱身撲向女童,要為兄弟報仇。
那女童殺心已起,當下自不會手軟,長劍削去,要將小虎攔腰斬成兩截。小虎乃虎狼雜交的奇物,身子臨空轉折,那一劍並未削掉它,隻是傷到皮毛,卻也痛得它哇哇大叫,已摔落在地。
“死吧!”那女童鐵石心腸,不饒活口,見小虎重傷倒地,冰劍暴長半尺,便要將它刺死在地下。
“不要殺它!”明離見那女童正背對著自己,未轉過身來,他不顧一切得衝上來,從後麵抱住了她,將她雙手緊緊扣在自己臂彎中。
明離較那女童要矮,這下卻抱了個滿懷,那女童麵上一紅,雪白的皮膚上好似染上了霞光,她又驚又怒,叫道:“你……你這小色鬼,好生大膽,真不想活了!”護體真氣流轉,立時將那無禮之徒彈飛,冰劍回斬,便要砍下那小色鬼的腦袋。
明離今日黴運衝天,平白無故的又多了個綽號,這一劍斬下來,自己可真要變成鬼了。
“冰兒,你不可以殺他啊!”
救星終算來了,明離睜眼望去,就見那柄冰劍定在自己腦袋上方約摸半隻手掌的距離,被人單掌抓住,順著那手臂看清救星相貌,不由驚呼:“花木蘭!”
救星正是那男生女相韓歸妹。
雖說獲救,但明離還是嚇得四肢俱軟,癱倒在地,若不是勉強忍住,恐怕連褲檔都濕了。此時小虎一瘸一拐的跑過來,擋在明離身前,衝著那女童咧嘴做凶惡狀,大有與兄弟同生共死之意。
冰兒見韓歸妹單手抓住自己冰劍,並無不適之感,冷麵一沉,淡淡道:“韓歸妹,經年不見,功夫精進不少啊。”
韓歸妹一怔,忙收手回來,他雙手抱肩,身上發抖,苦笑道:“冰兒妹妹這身‘寒體’愈加精練了,我那點兒粗淺功夫豈敢班門弄斧啊。不過啊,明離這小子初來乍到,未曾拜師學藝,你也犯不著在他身上試功夫的,是吧。”說著哈哈一笑。
冰兒見他打起圓場,哼了一聲,碎掉冰劍,嘴上兀自冷冰冰得道:“鹹姨要你帶這小子熟悉環境,可你呢,卻又跑那兒玩去了?”她年紀比韓歸妹要小,但說話語氣卻如大姐姐教訓小弟弟般,處處透著嚴厲。
“一點私事,一點私事而已……”韓歸妹口中打著哈哈,拉起明離,勾肩搭背,低聲問道:“小師弟啊,師兄我方才有些急事先走一步,你可沒給人欺負吧。”
就因韓歸妹之故,明離受盡同齡孩童奚落嘲笑,如今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無賴相,如何能不怒,轉念想到他救過自己一命,不好恩將仇報,便又發作不得,隻是眼眶一紅,低下頭去,並不答話。
此時那冰兒已自行離去,韓歸妹來拉明離,哪想他竟是低頭而立,杵著不動,不由咦了一聲道:“你怎麼啊,哪裏不舒服麼?”
明離偷偷看了冰兒的背影一眼,想到方才險些死在她劍下,卻哪還有膽子隨這惡女走,一時不住搖頭道:“我不要去,我要回家!”
韓歸妹奇道:“什麼回家,這裏不就是你的家麼?”
明離搖頭道:“我家在揚州,那裏有我的結義兄弟及許多好朋友,這裏不是我的家……”
韓歸妹知道他是給冰兒惡霸霸的表情嚇壞了,輕拍明離肩膀,笑道:“小師弟啊,你還不知道,冰兒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內熱,隻要你們相處久了,自然會發現她身上有許多好處呢。”說著不住向他眨著眼睛,態度頗見曖昧。
明離一愣;冰兒冷哼道:“韓歸妹,你廢話太多了。他要回家便要他回去,我們韓家堡不需要這種沒用的廢物!”
這話聽來何其刻薄,什麼刀子嘴豆腐心,分明就是刀子嘴刀子心,外冷內更冷。明離氣極,但冰兒武功太高,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此時還在人家地盤,一時心中恨極,卻也發作不得,隻要低頭垂目,往肚子裏流淚,做起了受氣啞巴。
韓歸妹眼看情況又不對勁了,忙走過來隔在兩人中間,笑道:“冰兒,聽說你也要參加卜卦大會,這事可是真的?”
冰兒知他是有意拆開話題,轉移視線,點頭道:“是的,我也要參加……”
韓歸妹麵露不解之色:“以你的身份,隻要晉師伯一句話,去那裏都成,何必還要卜卦改名這般麻煩?”
“這正是我爹爹的意思……”冰兒道歎道:“他說任何人都不能壞了堡裏的規矩,包括他自己在內……”
明離留心兩人談話,才知這冷漠女童儼然是堡中某為大人物的女兒,才致如此霸道無禮,上山途中他曾聽韓節提起過卜卦大會,如今又聽兩人提起,心中更是好奇,插口問道:“那卜卦大會到底是什麼,竟要如此隆重?”
韓歸妹見他終於插嘴說話了,心中大喜,解釋道:“這卜卦大會啊,可是件頂要緊的大事呢。乃是當今的韓家堡堡主,也就是冰兒的爺爺定下的。他老人家可了不起了,武功天下第一,創立韓家堡之時,定下堡中所有人都要姓韓的規矩外,另設卜卦大會,以入堡新生的生辰八字之喜神為外卦,加以天命定出內卦,這支卦名既是此人在韓家堡所用的名字,同時也決定了他所修煉的易武功夫,以及將來的生活起居。就像我這個歸妹卦,是要在震部學滿外卦功夫,再去兌部學滿內卦功夫,最後通過文武會試,這一來一去少說也要十多年光景,才可以離開韓家堡,用回自己的真名呢。”說著又輕拍明離肩膀,歎道:“這隻是繁卦弟子的境遇,若是純卦弟子,可就慘了,至少要呆上十年之上,還得接住授業恩師一千招或將之打敗,才有可能離山回家呢。”
明離聽說至少要十多年,臉色變了,自言自語起來:“這怎麼要這般久啊……”
卻聽冰兒道:“韓歸妹,你這卦名是在兩年前所得,即便你小子聰明絕頂,兩年之間也學不滿泰山震部的武功吧,怎麼又跑回華山來了,這事你師父知情麼?”
韓歸妹吐了吐舌頭,苦笑道:“我說冰兒啊,你都還沒當上堡主呢,就管起我來啦。我回華山,自然是靠真才實學闖過震部的文武小試,才得以投入玉女峰兌部的。”
“你真的通過了?”冰兒上下打量韓歸妹,那張冰塊臉上分明的寫著“不信”二字。
韓歸妹給她看得心中發虛,輕咳一聲:“我的功夫自然應該還算是不錯的,最起碼師父他老人家挺滿意的,”說著又媚眼頻拋,笑道,“再說了,我心裏實在是太過想念冰兒妹妹你了,是以才千般哀求師父放我回來,你可一定要體諒我的心意呢。”
冰兒沒有體諒,明離卻先行體諒了,他大覺詫異,尋思:“這花木蘭居然會喜歡那張冰塊臉,當真是青菜蘿卜各有所好……”下意識偷眼去看冰兒,見她那冷厲的目光掃過來,直嚇得他渾身哆唆,雞皮疙瘩掉一地,不禁又念起小畢方的好處來。
冰兒冷冷道:“你不是還有個鹹姨麼,平日見你總是黏她不放,卻何必拿我來開脫。”
韓歸妹長籲短歎道:“冰兒妹妹啊,我知道你喝醋了,以後我隻黏你一個人就是了。”
“不必!”冰兒冷冷得頂回去。
明離一張臉漲得通紅,終於沒笑出聲來。
就在此時,不遠處山頭傳來鍾鼓敲擊的硿硿聲,冰兒臉色驟變,韓歸妹也自收起了笑臉,驚聲道:“難不成堡中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