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集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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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年底了,地方上賦稅朝貢雜七雜八的事情一大堆,平時活躍在這個部門勤勤懇懇的四阿哥跟十三阿哥竟然同時告了病,這對康熙老爺子來講無疑是一個起哄架秧的打擊。可是血濃於水,皇帝也不能命令兒子必須倒班得病,所以康熙雖然鬱悶,也還是罵罵咧咧地賞銀賞藥遣太醫。
這時候的四爺府裏一片沉寂,四阿哥住的院子層層關卡,大門緊閉。年羹堯在門口擺了一張大椅子,自己窩在椅子裏堵著門。據說四爺這一病可是不輕,打擺子打的連皇上的賞都沒能親自來接,茶食湯藥都隻叫小蘇拉送進去,包括四福晉在內一律都不見。這可讓府裏的一幹女眷都十分不爽,更不爽的是,裏麵還是有一個專人單獨伺候著,這個人就是新娶進門的杜衡。
“夜姐姐,四爺緊著不見人,幾個福晉都擔心的不得了,我看,還是我把這藥送進去,順便看看到底是怎麼著了。”側福晉年忽忽端著托盤對著把門的年羹堯直央求。
年七夜,就是年羹堯麵露難色,四下看看把年福晉拉到一旁,小聲說:“忽忽,不是姐姐不給麵子,實在是四爺撂了死話,誰也不叫進去。實對你說了吧,四爺根本就沒病,是前兒新過門兒的衡格格不知怎麼的把爺給惹了,說是大半夜就鬧得沸反盈天的,四爺一氣就不理人了,這會子任你說破大天去,也是不見。”
嬌俏的年忽忽撅著嘴,眉眼間盡是揮不去的擔憂。年七夜看了也隻能勸她幾句套話。年忽忽感歎一聲:“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姐,別管是鬧還是好,這新進門的總是得爺的青睞的。”
“那可不一定。”七夜嘴角浮出一絲冷笑,“你呀還是纏的太死,男人的心還是喜歡到處溜達溜達的,要想永葆在他心裏的青春,你就得”
忽忽不服氣地接過話:“就得都像你一樣,看得見吃不著?我看啊,你還溜達著,人家早就不溜達了,話說人家的新福晉可不像你整天舞刀弄棍打扮得跟個孫猴子似的。”
“年忽忽”年七夜的後槽牙磨得咯吱吱響,“莫非你日子過的太美好了?你想替四爺打擺子以求突出你大無畏的三從四德是不是?”一邊說,一邊雙手成雞爪狀向年忽忽的脖子伸過去。
年忽忽順手把托盤往她手上一放,說:“年羹堯,我好歹是側福晉,四爺家什麼規矩難道你不知道?老實看你的大門吧,這碗藥四爺要是不肯進你就喝了去去火。”說完她就一溜煙跑了,留下年七夜在原地跺腳翻白眼。
這時恰好四阿哥貼身的太監小順兒從外麵來,年七夜就把藥遞給他拿去了,沒過一會,小順兒出來說:“年姐姐,四爺叫您。”
年七夜聽了走進屋裏,隻見四阿哥臉朝向裏躺在床上,杜衡趴在桌子上打盹。七夜清了清嗓子,四阿哥仿佛聽見了,稍微挪動了一下說:“是亮工麼?”
“奴才等四爺吩咐。”她的聲音驚醒了趴在一邊的杜衡,杜衡揉揉眼,“亮工”兩個字把她的好奇心勾起來。這就是雅柔說的年羹堯,真不是一般的美豔呀。杜衡一貫對自己的長相就算是很有自信了,可是這會她卻直勾勾地看著年七夜,根本不知道唇角已經有亮晶晶的液體滑下來,而且還在她拉著年七夜端詳的時候一路滴到人家的手上。
年七夜雖然當的是男人的值,女人的潔癖還是有的。她怒視著那一大滴澱粉酶,另一隻手狠狠推開杜衡。本來慚愧地要給她擦擦的杜衡見此情形不免有些惱火,手滑開的瞬間死死攥住七夜的衣襟說什麼也不撒開。
當下間,一個纖腰猛擺,一個玉手牢拽,僵持中七夜身上佩的那一大堆彎刀匕首峨嵋刺百節鞭,叮叮當當快樂地撞擊著,最終嘩啦啦掉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掉在雙方腳麵上。七夜畢竟見過大陣仗,瞬間就把拳頭塞進自己嘴裏,杜衡卻是本能地發出一聲尖叫。
“玩夠了嗎!”床上躺著的人裹著被子翻身坐起來,那兩人趕緊噤了聲。四阿哥微閉著眼,伸出一個手指在印堂處按了按,聲音有些喑啞:“亮工,剛才小順兒進來說十三阿哥也告了病,你揀個妥當的人,去跟福晉交待我的話,預備點藥材補品的送過去,看看怎麼個情形兒。”
七夜聽了這話心中頓添急躁,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及至看到四阿哥的臉,立時吃驚不小。從眉心到鼻梁,從眼底到頰邊齊刷刷的三條指甲痕!其路徑之通直,色彩之明快,間距之勻稱實在堪稱是掐架史上的曠世之作!
四阿哥吩咐完了等在那裏,遲遲不見年七夜回應,這才抬起眼皮看見七夜含嘲忍笑的痛苦表情,頓時反應過來,也不慌張,隻把惡狠狠的眼神投給站在一旁的杜衡,一團火苗從眼底竄過之後,冷峻的臉孔又回轉向七夜。七夜趕緊垂下眼,答應著就退了出去,她心裏此時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去辦,至於屋裏隨之傳來的忽沉悶忽尖銳的嘈雜人聲也就不去理會了。
急火火地去四福晉那裏傳了話領了東西,年七夜早就忘了給四爺看門這回事,徑自從馬廄裏牽出一匹快馬,翻身騎上就直奔十三阿哥府去了。
十三阿哥胤祥倒是真的病倒了,從頭天嗆了水開始一直咳嗽到困倦不堪昏睡過去,差點連肺都咳出來。年七夜趕到的時候,他還睡在榻上,丫頭把七夜帶到外間,便去小廚房回稟十三福晉了。七夜對著丫頭的背影撇了撇嘴,自己掀簾子進了臥房。
挨著軟榻邊剛好有個杌凳,七夜側身坐下,眼睛直勾勾盯著榻上人的睡臉。胤祥頂著兩隻大大的黑眼圈,兩頰瘦了些,均勻的呼吸從飽滿的唇間吐出,顯得很沉穩,眉頭卻在不自覺中輕皺著。七夜忍不住伸出手去撫上他的眼廓,指尖的冰涼顫抖似乎讓胤祥很不舒服,他閃躲了兩下,醒轉過來。
“夜?是你來了?”胤祥晃著腦袋對了半天眼焦距才看清跟前的人。七夜站起來,指了指桌子上說:“四爺聽說十三爺告了病,打發奴才來瞧瞧。”
“噢,回去道費心。”胤祥雙手一撐坐起來,“我不過是夜裏沒睡好,補個覺罷了。”
七夜重新坐下,凝望著他幽幽地說:“怎麼你總有本事讓我這麼心痛呢?”
“夜,你”
“你明明知道,從你十四歲那年,你的生命對於我來說就等同於我的生命一般。可你怎麼還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剛才我進來,看到你憔悴孤獨的樣子,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多無助嗎?你知道我有多希望每時每刻坐在這裏看著你守著你,讓你無時無刻不在我深情地注視下快快好起來嗎?”七夜說著捧住胤祥的臉,平素冷傲的眼睛裏竟然閃動著一些光亮。
胤祥神誌不清起來,七夜的樣子讓他感動地隱隱有些酸楚,他不自覺起身站住,手輕輕勾住七夜的腰,深看著她小聲說:“讓你這麼心痛,是我的錯,我道歉。”
簾子一響,七夜扭過頭看向門口,同時覺得腰上一鬆,再回頭看時不覺胸悶氣短。剛才離軟榻一尺有餘的十三爺這會子已經緊裹著被子橫在榻上,不時還有極富韻味的鼾聲傳出。
剛剛進來的小丫頭往十三的方向看了看,顯得進退不得。“什麼事?”七夜問。
“是福晉叫來看看爺醒了沒有,醒了問問爺願意吃個什麼口兒的小菜,要不要放香油。”小丫頭老老實實地回答。年七夜回頭看看鼾聲越來越投入的十三爺,一招手叫小丫頭附耳過來,如此這般的說了幾句,小丫頭就走了。
七夜冷哼了兩聲,壓抑著情緒:“胤祥,我還是你心目中的夜嗎?你還配做我心心念念的胤祥嗎?”說完這一句,她轉身衝出門去。胤祥猛地翻身坐起來,趿上鞋拔腳就要追
門外響起驚喜的聲音:“勁爆年?你怎麼來了?”
(畫外音:
哐!當!
小福子,快過來
爺,地上不涼嗎?)——
話說,寫這種對話真是鍛煉腸胃功能——不斷漾酸水的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