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2章 窗下偷聽,驚醒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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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逍既然已經無處可去,又答應了要同任公子一同前往太湖,便小住在了綠竹巷。
這綠竹巷原來地處洛陽城東城,是一處極其偏僻的所在。內外皆植滿修竹,竹屋、竹亭與綠竹渾然一體,雅致天然。平日極少有人來訪,似是與外界隔絕一般。
總共也不過任公子和小小二人居住,但是頗有仙家氣息。
天氣漸漸轉熱,小小見楊逍隻一件衣服,且有髒的不成樣子了,便親自給他縫製了一件新衣。
楊逍看著那件妥帖合身的新衣,又是感激又是受寵若驚的,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倒是小小,笑了笑,道:“以前我隻道隻有風公子穿白衣才是最好看的,沒想到楊先生穿上白衣,倒也清水出芙蓉。若不是我早先見風公子見得多了,還真要以為楊先生就是世上最適合穿白衣的人了。”
楊逍淡淡一笑,卻不說話。
他在這裏住了幾日,已經漸漸摸清了小小的脾氣了,雖然麵上率真可親,其實最是口嚴,半句話都逃不出來。他曾試著想要問這任公子的來曆名氏,都被他很自然的轉開了話題,再問別的,他要麼顧左右而言他,要麼將你繞到雲裏霧裏去。
雖然,他很想問他們主仆二人口中不斷提及的風公子是誰,可終還是決定不去碰壁了。
那小小雖然年紀不大,卻是頗有一番本事。既燒的一手好菜,又能縫縫補補,而且院裏的花圃也全是靠他在打理,自己無聊了也會砍來修竹編一些精巧的竹筐竹籃之類,逢到集日便興衝衝的挑了出去賣,卻也總能賣的好價錢。
竹屋內一架古檀琴,楊逍注意很久了,卻從未見任公子主仆二人動過,不禁有些好奇。
看小小又在料理他那些花花草草,便走了過去,蹲在花畦邊上,道:“你家公子還會彈琴啊,那他有沒有教你?”
小小楞了一下,拿衣袖擦擦額頭的汗,笑了笑道:“我家公子怎麼可能會彈琴!他不過就是懂得吹吹簫而已。——你是說那架古琴吧?那是風公子的,當然,也可以說是我家公子的。風公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彈得一手好琴,那可真是人間難得天籟之音呢。公子喜歡聽風公子彈琴,便千辛萬苦尋了那架‘伯牙’來給風公子。我告訴你哦,他們二人一起合奏的時候,那才真是動聽呢。”
楊逍也是愛好音律之音,聽得那任公子和風公子都是清雅樂士,不禁更添好感,恨不得馬上就見到小小口中那風華絕代的風公子。
這時,竹林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小小皺了皺眉,丟下水瓢,邊擦著臉上的汗水,邊往門外跑去,“也不怕驚擾了公子的清夢!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他聲音清脆,那兩句話又加了不悅,更是擲地有聲。門外的人果然聞聲緩了下來,站定在門外,垂首等著。
楊逍站起身,望著門口。
門外兩個人,都是黑袍寬帶,焦急的對著小小說著什麼,似乎是擔心楊逍聽到,他二人往楊逍的方向望了一眼,將聲音壓得極低。
小小聽完二人的話,看了二人一眼,似有些疑惑,二人十分篤定的點點頭,他這才點點頭,讓他二人離去。
二人對著小小抱抱拳,轉身迅速地沒入竹林中。
小小也顧不得澆花了,匆匆的往任公子的房間裏跑去,楊逍不知為何,竟會鬼使神差的跟著他湊到了窗下。
隻聽小小十分急切的叫醒任公子,道:“公子,張無忌怕是鐵了心的要跟我們日月神教為敵了,剛剛得到線報,鹿不仁、鶴不眠、龜不孫三人已經落入張無忌手裏了,張無忌還在不停地捕殺我們放出去的探子,似乎是對那幅畫勢在必得的樣子。”
任公子仍就歪在榻上,惺忪著睡眼,略有些迷糊的道:“小樓也是要對那幅畫勢在必得,怎麼個個都要對那幅畫勢在必得?不就是一幅破畫嘛,也至於要拿一教的生死來較量?張無忌是真的被情傷傻了,還是一直就不怎麼靈光?”
小小扭曲著嘴角,努力忍著笑,終於還是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任公子揉揉太陽穴,道:“什麼畫不畫的,我根本也不稀罕,不過是我父親聽信小樓的話,非要得到不可。我還真希望不管外麵的凡塵瑣事,就在這裏撫琴吹簫的好。”
小小點點頭,道:“公子名叫我行,卻什麼事情都不能任我行,這也真是……”
小小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看到榻上任我行挑了挑眉,從眼縫裏橫了他一眼,他吐吐舌頭,連忙住了嘴。
任我行卻道:“真是可笑?”
小小將頭低得更深了,扭曲著嘴角,強忍著笑。
任我行倒不生氣,隻是歎了口氣,道:“我有心任我行,無奈天不遂我。父親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我是日月神教唯一的繼承人,怎麼能夠不管不問呢?更何況,父親還是為了救我才落下這一身病痛的。如今,他唯一的心願便是統一江湖,難道你讓我舍他不顧,讓他死不瞑目嗎?我縱使有心歸隱,與清揚一起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世事,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小小也跟著歎了口氣,語氣轉為哀傷,“公子明明不是愛慕紅塵的人,卻不得不被紅塵給牽絆。小小每每想到這些,心裏就越發的不舒服了。要是可以,小小真想替公子去做那些事情。”
任我行輕輕笑了笑,不置可否,又長歎一聲,道:“小小,你有這番心意,我就很高興了。教中屬下眾多,能懂我心的,卻是你這個小童。他日我若能成大事,小小,我倒不希望你隨我一起,我寧願你守在這綠竹巷裏,不被外麵的世界打擾。”
“公子……”小小低呼一聲,聲音裏夾了哭音。
楊逍在窗下屏氣凝神,聽得真切,心裏忽然起了異樣。
那任公子便是日月神教任老教主的獨子任我行!?
日月神教做事從不按江湖規矩來,一向我行我素,手下又號令著一批邪魔外道的人物,算的江湖第一大魔教了。
雖然明教遠在昆侖山,但楊逍對於中原江湖也是了解頗多的。
傳說那任老教主自從十餘年前為救獨子而落下了一身病痛,從此教中事務多交給兒子去管理。當時任我行不過也就十多歲,卻將一個日月神教管理的風生水起,在江湖中聲勢也越來越大,在邪道更是呼風喚雨,大有想要一統江湖的趨勢。
而掌管日月神教的便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任我行任大公子,據說邪道上的人將他敬畏神靈,正道上見過他本人的卻不超過十人。
他向來以手段毒辣暴虐無常著稱,不僅邪道上的人對他談之色變,正道上的人談到也都語氣凝重。
可是,誰也想不到,就是那樣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竟然會在洛陽這塊風水寶地過著歸隱的生活。
楊逍也沒有想到。
他與任我行主仆相處十日雖短,但日日在一起,卻並未發現這主仆二人有什麼邪道中人的跡象。相反,與自己比起來,他們更像是真正的歸隱之人,完全的世外高人的樣子。
可就是他心目中的真正的歸隱之人,竟是江湖中令人談之色變的魔頭。
這豈不是可笑?
楊逍忍不住哭笑,卻猛地捂住了嘴,生怕驚擾了屋裏的二人,二人還在絮絮的談論著,卻已經是無關緊要的話題了,楊逍小心翼翼的走開。
走出小院,便是一道竹橋。
竹橋下溪水潺潺,清澈澄碧的溪水裏,數尾遊魚追逐嬉戲著。
楊逍蹲下身望著那幾尾魚。
溪水底部鋪著大大小小五彩的鵝卵石,又有水草逐水而蕩,水中映著他的影子,還映著藍天白雲綠樹修竹,仿佛一幅娟秀的畫卷,將天地都包容了進去。
楊逍淡淡笑了笑,站起身來。一條小溪沒有感情沒有思想,尚能容納天地,自己一個活人,竟不能看得開不能過的灑脫?
過了橋,沿著一條小路,往東走,走出大半個時辰,便看到一片金黃的油菜花。
陽光明媚,近處樹木蔥鬱,遠山疊翠,藍天下幾朵白雲輕浮,再往下,便是金黃金黃的油菜花了。
無邊無盡的花田,在陽光下泛著波浪,燦爛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那是怎樣的畫卷啊。
楊逍不由得看得愣了。
心,忽然就打開了一般,有些東西在那一瞬間衝破了胸腔。
楊逍瘋了一般的大喊大叫著跑出老遠,忽然站定,在茂盛的油菜田裏,閉了眼,深深地呼吸著這新鮮的混合著油菜花香味的空氣,仿佛要將所有凡塵瑣事統統埋葬。
有風掠過油菜田,拂過他的臉,飄向遠方。
楊逍精神一放鬆,仰麵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