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雪衣完全不理會李晉的反應，僵直著身子走出了景華宮殿。隻有她自己知道，當李晉碰到她身體的那一刻，她用了多少力量才控製自己不要顫抖，曾經經曆的恐懼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看到紅淚拿著燈籠在門外守著，她輕蔑地一笑，淡淡的嘲諷就這樣脫口而出：“怎麼站在這？不向去你家主子告密？”
    紅淚低眉，眼中有了一絲絲難堪，“紅淚的主子自始至終隻有皇後娘娘。”
    官雪衣像是聽到了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般，譏諷的看著她低眉順眼模樣，心裏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針對她，或許她隻是想借此發泄一番。“我忘了，他不是你的主子，而是你的奸夫。”
    紅淚的臉終於有了些變化，眼中的難堪更勝，也不知是氣還是羞，雙頰火熱紅了一大片。她本是極美的女子，又正值嬌豔如花的年紀。嬌羞模樣更是惹人憐人。也難怪那個人會忍不住去染指。隻是那個人心性冷酷，對紅淚究竟有幾分真情？這個傻子以後隻怕免不了要傷心一場。
    她歎息一聲，到口的警告終還是沒有說出來。說了又怎麼樣？她既然已經作了選擇，結的果是苦還是甜，那都是她自己的選擇，與她無關。這個世間，除了楚言，她再也不想管別人的生死。眼前還有一個淩若惜需要顧惜，她會想辦法盡快把她送出宮去。
    回到風儀院，淩若惜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坐在正廳等她。她今晚受了驚嚇，臉上的紅腫是今天下午官雪衣的傑作。李晉並沒有真正的傷害到她，隻是她一個女孩子遇到這樣的事情，心裏多少會留下些陰影。
    “小惜。”官雪衣走過去，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肩，拉著她走進了她常住的臥室，沏了杯茶給她，笑了笑，“嚇壞了？”
    淩若惜搖頭，接過她的茶喝了兩口，又放下。她不渴，隻是有些驚魂未定，老天爺，她今天實在嚇壞了。
    官雪衣知她在硬撐，將一隻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安撫的拍了拍道：“他是九五之尊，在這皇宮裏，做任何事情都不會有人跳出來反對。你明白這個意思嗎？”
    淩若惜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隻是手指還是不爭氣的顫抖起來，她將手從官雪衣的手中抽出來，兩手一起捏著茶杯。似乎惟有這樣才能平複自己緊張的心情。
    其實從她決定進宮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做好了要接受這種事情的準備。但是心理上準備好了是一回事，真的遇到了就完全變成另外一件事了。她害怕，顫抖，恐懼，甚至想過要輕生。
    最後還是官雪衣救了她，她進宮本來是為了保護師傅的，結果到最後還是師傅出麵保護了她。這件事除了令她感到害怕外，更多的是對自己能力的否定。相對於官雪衣的強大，她實在是太弱小了，這樣的她也許可能會連累到官雪衣也不一定。
    自己家徒弟的心思，做師傅的怎麼會不知道。隻是官雪衣並不想在這件事情上糾正她。她如果能自己想通，而主動離開豈不是更好。
    “師傅，我……”淩若惜想問，她離開後皇帝有沒有為難她。
    官雪衣打斷她道：“別想太多，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會什麼都忘了。”她既然懷疑，那就讓她一直懷疑下去，她一直把她當成神來仰視，不如借此機會告訴她，她心目中的那個神其實隻是一個凡人。也會受傷，也會窮途末路，也會屈服命運。
    淩若惜從來沒有把官雪衣當成神來仰慕，而是把她當成了親人。是師傅也是姐姐。她幼時遭家人冷落，是官雪衣將她從泥潭裏拉了出來，僅僅是這一點她已經終生感激不盡了。更何況她還傳她醫術，教她識字，辨是非，斷善惡。縱然她隻不過年長了她四歲，她叫她一聲師傅從不覺得別扭或者難堪。
    即使她明知道官雪衣救她隻不過是一次順手而已，她這一生救過太多人，數都數不過來。她傳她醫術起初也隻是舉手之勞，正好發現她對醫學有著極高的天分。而當時楚言總是不停的被人暗害，官雪衣又無法整天守著她。說穿了，官雪衣隻是利用她。可是她被利用的心甘情願。
    “你要是不願意，也可以離開。”十六歲的官雪衣依然清冷得令人驚心，她看著淩若惜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貨物。隻是這個貨物對她來說有一些價值。
    十二歲的淩若惜再也不想過那種被淩府裏的人打罵嘲笑的生活了，即使眼前的這個少女看起來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可是當她躺在淩府的後院奄奄一息時，是她伸手救了她。而她名義上的父親，還有那些所謂的兄長姐妹們當時正在前院張羅著淩若梅的及笄之禮。誰還會在乎一個不受寵的小妾所生的庶女的生死呢？更何況那個小妾還給她高高在上的父親戴了一頂大大的綠帽子呢！
    當時的官雪衣就像神一樣出現了，她表情冷淡，但動作極其溫柔的幫她把脈，帶她出淩府，親自給她治病。當時她以為她遇到了神仙，官雪衣就是個仙女。後來這個仙女說要收她為徒，要她立誓保護一個叫楚言的少年。
    “師傅。”這一聲師傅喚的毫無勉強，她想要留在官雪衣身邊，不管她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楚言是官雪衣在乎的人，那麼也就是她淩若惜重視的人。
    沒有人願意留在神的身邊，她之所以願意認官雪衣做師傅，是因為她把她當成了自己最重視的親人。
    而官雪衣的心裏有一個楚言，她也許永遠也不會明白自己這個小徒弟的想法。她這一生救過太多人的命，也害死過太多人的命。說到底，不過是任性二字。官君揚與官紫衣想把她培養成一個無情的人，那麼她就非要做一個多情的人。
    她救人，然後他們再殺掉。多麼有趣的遊戲！隻是如果沒有遇到楚言就好了。
    沒有楚言，官雪衣還是那個官雪衣，人前熱心救助眾生，人後冷眼看眾生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