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一百四十三章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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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達大宛國都,燕京的時候,大宛已經露出了濃濃的秋色,草木也頹敗起來。遊民們也都紛紛賣了牛羊,回到聚集區,準備儲存糧食好過冬了。盡管大宛的朝堂鬥得是天翻地覆,然而對於這樣的民族而言,似乎就沒有那麼重要了。君主易位也好,改朝換代也罷,草還是照樣春生秋敗,跟著草原的繁衍而遷徙,已經是刻在骨子裏的習性了。
其實呼延無雙並不是非常想要奪得這個大宛國主的名號,隻是時事所逼而已。若是他的兄弟呼延馳是個仁厚的君子,他自然不會起什麼歪念。隻可惜,呼延馳不是,反而是個凡事喜歡斤斤計較,嫉妒心重的這麼一個人。
若是像東臨那樣,為了個位置而爭得頭破血流,兄弟父子皆為仇人的話,呼延無雙或許還覺得那位置有些意思。可這裏,國主雖然風光,卻不如自在在草原上奔馳來得愉快。然而呼延無雙又必須去爭這個位置,雖然隻是為了在這裏求得一個立足之地而已。其實大宛的男人一向看不起東臨那樣南方國家的男子,總是一副翕弱的樣子。呼延無雙的生母是東臨的女子,那樣的江南氣質,在女子身上自然是對大宛那樣粗獷的漢子致命的吸引,可換做呼延無雙身上,卻也隻是增加了呼延無雙在這裏的維和感罷了。然而呼延無雙也曾經到過東臨,依然和那裏的人們格格不入。
如此想來,其實呼延無雙想要吞下東臨,多少有些別的意義在其中了。隻要兩國合並,再無彼此之分的話,他在這其中也不會顯得異類了吧。
所以,這也是呼延無雙這樣的人,會對滅掉東臨一事如此上心的理由之一了。
盧皓月對這些並不知情,當然也並不關心。他的目的,隻是要毀掉東臨罷了。可偏生出個丁銳,處處和他作對,一次又一次地毀了他的計劃。
本來都已經是大軍壓境了,偏有個呼延馳出來搗亂,將兵權奪了去,讓東臨堪堪躲了一劫。呼延馳哪裏有那樣的好本事,能在呼延無雙眼皮子地下,煽動一幹所謂長老們撤掉呼延無雙的兵權,背後有個丁銳,那是在明顯不過的事情了。
再加上之前,丁銳幾次三番地讓呼延無雙在大宛行動受製,害的盧皓月額許多計劃也就此夭折,不然早不知道多久之前,盧皓月便能夠利用呼延無雙控製東臨了。
這些盧皓月都忍了,他明白最終獲勝的會是自己。因為兩人跟隨著的人,或者說利用的人有著本質性地差別。呼延無雙就算對盧皓月完全不加幹涉,可總是明白他的意思,能很好地做出回應,偶爾出手,便是錦上添花。可對於丁銳那裏,那個目中無人的呼延馳,隻是要說服他按照自己的意識行動就已經很難了。對於盧皓月而言,隻要東臨滅了,他有很多的機會,可以讓丁銳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他有很多的機會,能讓丁銳知錯。丁銳要幫助東臨,那盧皓月便更要毀掉那裏了。
可這一次的事情,實在是出乎盧皓月的意料了。當他知道丁銳以身擋劍的時候,差些就岔了真氣,丁銳這一次,怕是觸及了盧皓月的底線了。
在燕京呼延無雙的府邸,新建了一間密室,是個牢房,卻又完全不像是牢房。除卻沒有窗戶,門被鐵鏈鎖著意外,實實在在是個好的住所。
地下室陰濕,便早早叫人在下麵安放了炭火盆,怕空氣不流通,也早早叫人從地麵上接了管道下來,甚至還叫人安放了上好的檀香。屋內隻有一張桌子,一張凳子,一張軟榻,再多的裝飾就沒有了,可就是這樣簡單卻舒服的所在。
如果,能夠除去腳上的烏金鎖鏈就好了。
丁銳安安穩穩地坐在床上,看著腳上的鎖鏈發呆。鎖鏈很細,環住腳踝的地方甚至用布包裹著,不會難受,長度也足夠丁銳在這個屋子內行動。不過,也僅僅如此了。
門外鐵鏈碰撞的聲音響起,丁銳依舊毫無反應地看著腳踝發呆。
盧皓月端著食盒進來之後,把食物放下。然後繞到床邊,便動手解開丁銳胸前衣襟的活扣,將外袍除去,再把內裏的中衣解開。盧皓月隻是細心地檢查了丁銳的傷口,然後換藥,換好之後,再一件件地替丁銳把所有的衣服穿上,從頭到尾沒有半點逾越,也沒有半分交談。
之後,盧皓月把食盒裏麵的飯菜取出,一樣一樣地布好,才對丁銳說:“吃吧,特意為你準備的。”
“確實準備得挺充分,怕是我現身的那一天,就開始準備了吧。”
“不吃的話,身上的傷便好不了。”
“你身上的傷也沒有半點好轉,我給的藥都沒吃嗎?”
“等事情結束後,我就帶你離開這裏。回到毒醫穀,再像以前一樣,再不出來了。”
“……再把我鎖在毒醫穀?”
“最初我就說過,是你太不聽話了……”
兩人之後再沒有說話,丁銳也沒有心思去反駁盧皓月的話了。說與不說從來都是一樣,這人從來就不曾認真地聽自己說過話。
盧皓月也沒有再停留,轉身便出去了。
看著桌子上的飯菜,丁銳知道都是盧皓月準備的,估計也是他親自下廚做的。可他哪裏吃得下,隻看一眼都覺得煩。
丁銳委屈,從來沒有這麼委屈過,哪怕被陷害的那兩年,哪怕被白蕭蕭軟禁的時候,他也沒有如此委屈過。剛開始他隻是想勸,可被人說成叛徒,後來他試著去幹擾那人的計劃,那人對自己也絲毫不曾手下留情,最後,自己終於落得這樣的下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丁銳在地牢裏大笑著,笑聲持續了好久。他知道盧皓月在門外,他能感覺得到,可是除了笑,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用什麼樣的表情麵對如此悲慘的自己,以及盧皓月。
最可悲的是,都已經落到此番田地了,他還想著怎樣才能阻止那人。
再回到毒醫穀嗎?眼淚始終還是忍不住流了出來,隻不過丁銳沒有讓它進一步擴散,而迅速擦掉罷了。他現在做夢都想回到過去那樣的生活,可明知道,再也回不去了。尤其,把他們之間的關係弄到如今這個地步的人,似乎都是自己。
丁銳並不是非常恨盧皓月,大概是明白盧皓月這樣做的理由。說到底,也不過還是委屈罷了。
施不得曾經說過,他們之間就好像是冰和火的關係,隻是有些特殊,劍俠盧皓月譽滿江湖,該是火,毒醫丁銳也是名聲在外,該是冰。
可那時候施不得卻笑著搖頭,說,反了。一個是用火做掩飾的冰,一個是用冰保護自己的火。
想來,兩人許從一開始,就不該在一起。
丁銳不再笑了,便安靜下來了,不多時,門外淺淺的腳步聲也慢慢地遠離了。有些癡癡地看著那扇門,丁銳向後仰著靠在牆上。
“月,你可知道,你這樣把我一關,咱們可算是徹底斷了。”
城內一間客棧內,居然麵色不善地站在門口,等著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卓子卿經過大堂三次,都是一言不發地便回房去了。萬三千也真是個勞碌命,兩頭跑著,最後還是被卓子卿給關在門外,才好歹在大堂坐下,看著居然。
過了一會兒,萬三千總是忍不住了,站到居然邊上,說:“我們隻是租了幾間廂房,不是把這裏給包下了,你這樣像門神一樣站著,人店老板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且不管萬三千這樣說的動機是什麼,櫃台後麵的店老板忍不住熱淚盈眶了。好人啊……
居然回頭看了店老板一眼,店老板忙把崇拜的眼神從萬三千處收回,腦袋也縮了回去。偷偷瞄了一眼,居然可算是坐回了大堂。隻是眼睛卻依然瞪著門口,但凡有個人想進來,總是被瞪跑了。店老板那叫一個欲哭無淚啊……
萬三千看不過眼,隻得把居然擺正,麵對自己,說:“沒錯,我是叫你好好看看,可你也不用這個看法吧!”
居然忽然就垮下臉來,一副怨婦的表情,說:“我想不通。”
“什麼?”
“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可能會分開,也從來沒有想到,大師兄竟然會把二師兄關起來。”居然忽然低下頭,喃喃地說,“之前我從來沒有關心過他們,想著他們那麼厲害,絕對不會出事的,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萬三千象征性地拍拍居然的肩頭,此刻也不知該說什麼去安慰居然好了。大概,以為那兩人能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也就隻有居然罷了。無論是他也好,卓子卿也罷,對於他們二人,與其說相信,不如說祝福。
“他們,還能在一起嗎?”
居然盯著萬三千,眼神認真且執著,或許這裏說些安慰的話來會比較好。可是還沒等萬三千開口居然已經兀自搖頭,說:“好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