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一個人的愛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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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姝敏對經理秘書交代:“何秘書,如果有一個叫譚小應的女人打電話找伍經理,就說他不在,懂嗎?”
“我知道了,方社長,我知道該怎麼做。”何秘書站起身答道:“經理在辦公室。”
方姝敏走進去,隻聽見裏間有水流的聲音,心知伍良浩又在衝照片了,心裏不由一陣煩悶。伍良純和萬詠荷恨不能插手每一個子公司,子項目,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偏偏他不聞不問,把這個半死不活的旅行社當成的自己應得的全部家當,全然不去爭取。若隻是擺個姿態也就罷了,方姝敏卻又深知,她是真的不想去爭。也許,老爺子把別的公司交給他,他也要拱手讓給伍良純吧。
真是個扶不起的劉阿鬥嗎?如果他把對攝影的熱情拿出哪怕三分之一到事業上,都會讓老爺子刮目相看吧。
伍良浩從裏間走了出來,用毛巾擦拭著手,看到方姝敏坐在椅子上,神情不快,不由地說:“公事我都處理完了。”
方姝敏看到他急著解釋的樣子,不由得心裏一軟,臉色也就柔和了許多,裝著很有興趣的樣子問:“怎麼樣,有沒有傳世之作?”
伍良浩又驚詫又高興,連忙答道:“沒有特別好的。今天怎麼關心起我的照片來了,平常你不是特別反對嗎?……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
伍良浩走過來,扳過她的臉細看。
方姝敏站起來,抱住了他。車上的那番思量此刻又回到腦海裏,心裏滿滿都是一句話:我們結婚吧我們結婚吧我們結婚吧我們結婚吧我們結婚吧我們結婚吧……
“我們……”方姝敏激動地說,然而話一出口,她卻停住了。一定要她開口嗎?
“嗯?”
不動聲色地把湧出的淚水在他肩頭擦幹,方姝敏平靜了一下思緒:“一起吃午飯吧。”
譚小應按著名片上的地址一路找來,竟走到昨天遇到小五的地方。
那個微笑是幻象還是真實?走到這裏了,就遇見了。
譚小應回憶著昨天的事情。好象是先看了看頭上的樹葉,一低頭,就看見了小五。是這裏嗎?看看樹葉,然後低頭……不對。往前走一步,再看看樹葉,低頭……好像樹葉沒有這麼稀……那再走一步,抬頭,好像是這裏了!低頭……真有一輛車停在了身邊。
譚小應的呼吸都停了。
車窗沒有打開,一個熟悉的背影下了車。
“小五!”譚小應驚喜地喊,眼眶一熱。
那人微笑走過來,是伍良浩。他不知道為什麼她見了自己會如此熱切地呼喚他“小伍”,而這熱切的稱呼中卻沒有一絲做作,平白地讓人心裏一喜。
“小譚!”伍良浩故意學她的叫法稱呼她,“看起來精神不錯,為什麼不在家休息?”
譚小應自知認錯了人,抬頭望天,把眼淚逼了回去。
“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你不是在開會嗎?”
“沒有開會。你去找過我嗎?”
“沒有,……我正在找呢。”譚小應這才想起自己原來的目的,“你的公司好像就在這附近吧。”
“看看你身後。”
譚小應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果然,她背後就是“太平洋旅行社”的大廣告牌,高高地掛在那裏。
“哦,我都沒注意到。”
“那你上看看下看看地在幹什麼呀。”
“嗬嗬……”譚小應抬頭看著樹葉,“你說,幻象會不會出現第二次?”
“幻象?不會了,我一定不會再撞你一次。”
譚小應這才想起來,昨天正是在這裏,伍良浩撞了她。
“我想請你到我辦公室喝杯茶,賞臉嗎?”
“好啊。”
何秘書放下兩杯咖啡,帶上門走了出去。
“你給張律師打電話了嗎?”伍良浩端著咖啡坐到譚小應的對麵。
“啊?張律師?”譚小應馬上想了起來,“哦。你的意思是……要給我一筆錢來了結這場車禍?”
“我不是故意的,你放心,張律師人很好,你提的要求,隻要不太過分,他會答應的。”
“聽你這麼一說,我不開口都不好意思。”
伍良浩心說你本來就是想開口嘛。
“每個女人對自己的身體都是很愛惜的,”譚小應輕輕撫摸著包著紗布的胳膊,“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疤。”
“如果有疤,我會負責整容的費用。”
“整容?整容多疼啊。”
“還有你的精神損失費。”
“說不定還不能一次成功。”
“我會負責到底。”
“那會浪費我多少時間,女人最美最好的時光啊,就躺在手術台上了嗎?……”
“……”
“……”
伍良浩被譚小應涼涼的幾句話說得臉上冒汗,他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軟軟弱弱,哭起來梨花帶雨的小姑娘現在獅子大張口,看樣子說到最後,他非要負責她後半生不可了。
“那我現在通知張律師來。”伍良浩急急走過去,拿起電話開始撥號。
譚小應跟過去,“啪!”的一聲,果斷地摁斷了電話。
“什麼意思?”
譚小應狡黠地一笑,伍良浩覺得那個笑特別邪惡。
“聽我把話說完。”
“我讓張律師跟你說。”
“就一句。”
“那你說。”
“我放棄剛才說的一切要求,從此以後隻當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條件是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太平洋和成堯集團什麼時候簽約?”
“就是這個問題?”
“對。”
“你放棄所有要求?”
“對。隻要你回答我。”譚小應嚴肅地豎起右臂,伸直五指,“我發誓,這個問題與商業活動無關,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否則我死無全屍。”
伍良浩驚異地望著她,“這對你很重要嗎?”
譚小應鄭重地點點頭。
伍良浩轉到辦公桌後麵,打開電腦,進入集團網站,把顯示器轉過來對準譚小應。
“太平洋集團與成堯集團正式簽約,攜手共建……”鮮紅的大標題讓譚小應臉無血色,大腦一片空白,身子晃了兩晃。
一直注視著她的伍良浩扶住了她坐下。
譚小應匆匆瀏覽。
五月十八日下午三點十八分……不就是昨天麼?……
那麼說,昨天她是真的見到小五了?小五是為了劉一飛來的麼?他現在怎麼樣了?
譚小應費力地睜開眼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有人在說話,那聲音卻怎麼也聽不清,她隻覺得眼皮特別沉,眼一閉,又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周圍靜悄悄地,隻有白熾燈慘慘地照著,小麗坐在床邊一邊打著嗬欠,一邊翻著一本雜誌。
“小麗,”譚小應費力地叫了一聲,小麗馬上看向她,“哎呀你醒了,太好了,叫你不要那麼早出院你偏要出院,現在不是又進來了?你餓不餓?渴不渴?”
“給我點水。”
小麗倒了一杯水,扶譚小應坐起來靠在床頭,喂給她喝,“你真是的,伍先生又不是沒有錢,你幹嘛替他省呀,讓自己受那麼大罪……”
“我怎麼了?”
“你都昏迷一整天了,再不醒我都要急死了。”
譚小應握住了小麗的手:“謝謝你,讓你受累了。”
“受累倒算不上什麼,一天到晚坐在這裏,也沒幹什麼事。對了!”小麗一驚一乍地跳起來,“我要給老板打個電話,告訴他你醒了,他都打過好幾個電話了。”
小麗打完電話,對著她滔滔不絕說起來:“還好今天早上老板讓我去看你,不然,你躺在床上病死了都沒人知道。我那麼大聲地叫你,你聽見了嗎?可把我嚇壞了。這次一定要把病養好了再出院,……你真的沒有親人嗎?”小麗坐在床邊擔憂地問她。
譚小應點點頭。
“朋友總有吧,不然你一個人到北京,投奔誰來了呢?”
譚小應把頭埋進手心裏。
他一定是出事了,不然他不會明明見到了她卻不來找她。想到這裏,她的心就像刀割一樣地疼。
“沒關係,我願意做你的朋友。”小麗拉著她的手臂,真誠地說:“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譚小應抱住小麗,嗚嗚地哭起來,哭得小麗心裏也酸酸的,兩人抱頭痛哭。
“喂,你們這是演的哪一出啊?”小麗抬頭一看,方姝敏臉上難看的站在麵前,伍良浩也進來了,“你們怎麼哭成這樣?醫生怎麼說的?”
“醫生……”小麗擦幹了眼淚,連忙站起來,“我……我忘了叫醫生了。”
伍良浩出去找醫生。
小麗幫譚小應躺好,三個女人沉默不語,氣氛詭異。
譚小應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流淚不止。
方姝敏麵色陰沉,情緒低落。
小麗看看方姝敏,沒敢說話。
醫生、護士例行檢查完畢,醫生叮囑了兩句,讓病人情緒別太激動,觀察兩天可以出院了。
伍良浩送醫生出來,方姝敏跟了出來,“現在放心了吧?回去吧。”
“你沒見她那個傷心的樣子嗎?”
“是你惹的嗎?”
伍良浩聽出方姝敏話裏的譏諷,反感地說:“你怎麼這麼說話呢。”
方姝敏瞪著伍良浩半響,說道:“那你去陪她吧。”說完拔腿就走,伍良浩連忙追過去。
“你這兩天怎麼了,火氣這麼大……”伍良浩跟在她後麵解釋,“小譚那麼傷心,一定有什麼事……”
“當然了,誰會無緣無故地傷心呢。你總是這樣,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擔心,應該擔的心卻一點不知道,你怎麼不想想我的感受呢?……”
“她怎麼能和你相提並論呢。”
兩人已經走到了車旁。“可是,你為了她,忘記了我的生日。”
伍良浩一拍腦門,“啊!怨我怨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
“我知道,你忘了。你總是不記得這些你口中的小事,你沒有一次記得我的生日,沒有一次記得我們的紀念日,你隻沉浸在你自己的思緒裏,從不在乎我有什麼感受……”
“我……”伍良浩想解釋,但再次被她打斷:“你的心裏,一個你撞傷的女人比我更重要;你的相機比合同重要;你拍的照片經公司的文件重要,你可以一個月有二十多在不到公司,到了公司最常呆的地方也是暗房,你有沒有一點責任心,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生活,你的事業……”
伍良浩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這個女人,突然覺得她很陌生。雖然以前她也批評過他,但態度從未這麼激烈過,僅僅是因為他忘了她的生日嗎?
他遲早是要和她結婚的,這不僅是她的願望(他一直都知道),更是父親的意思。父親在阿姨和哥哥的雙重壓力下,不會讓他得到太多的繼承權,也不希望把太平洋集團這塊大蛋糕分成零星的小塊,於是用心良苦地把世交方自山的女兒介紹給他,希望他能借重方自山的力量把自己的那一小塊蛋糕做大,父子倆對此心照不宣。伍良浩不忍父親為難,開始接觸方姝敏。開始的半年,方姝敏的確給了他驚喜,她溫柔漂亮,善解人意,沒有一絲嬌柔造做的小家子氣,也沒有一點高幹子弟的傲氣,而且很有商業頭腦,很快就贏得了伍家上下的交口稱讚——且不論這稱讚有幾人是出於真心——伍良浩覺得她是上天派來的天使,是天地間唯有的一點亮色,父親更是深感欣慰,原以為伍良浩會心有不甘,卻不料結果皆大歡喜。那段時間,是他們愛情的鼎盛期。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愛情由濃漸淡了?的確,從小寄人籬下,被稱為私生子的伍良浩更多的是關注自己的心,寄情於自然山水,很少去分析別人的內心世界。他一片真心熱忱地對待她,卻好像怎麼也達不到她的滿意。從他接手旅行社,父親請來方姝敏任助理的時候起,他就覺得她變了。也許她跟本沒變,隻是他以前並未看到她的那一麵而已。她有女強人的魄力和勇氣,屢次提醒他不要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不要沉溺玩物——對了,就像她剛才說的那樣,語氣溫柔,但毫不留情地說“你總是……”“你總是……”,他幹脆任命她為社長,全權負責旅行社事務,當了甩手掌拒。她反對他外出攝影,認為他應該多用點心思來提高旅行社的利潤;她反對他員工打成一片,認為經理應該有經理的權威;她反對他對哥哥忍讓遷就的態度,認為他應該牢牢抓住手中的繼承權,讓父親公平地對待他……她的建議裹著糖衣,挾著溫柔,帶著微笑,一點一點地改變他,約束他。他知道她是站在他的陣營裏,為他著想,為了他好,然而——
明明兩人都是為了共同的未來而努力,卻仿佛越走越遠。
今天,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撕開了溫柔的麵具,言辭激烈地控訴他,看似吃醋,導火索是生日,但他卻心知肚明,決不是因為這些。
他真正感覺到了不甘心。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心裏隱隱地抵製著和她結婚,卻又明白,他必須和她結婚,否則,他怎麼交代?而“我不想和方姝敏一起生活”的念頭,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晰過。
誰會想到兩年前被拒絕的痛苦在今天看來成了幸運呢?這是一個多麼可笑而又可悲的局麵。
伍良浩將身體靠在車身上,長歎了一口氣。
方姝敏以為他會為勸她,哄她開心,哪怕隻是抱抱她,畢竟今天是她生日,他忘記了,失理在先。然而他一聲不吭,末了隻長歎了一口氣。
方姝敏轉過頭看他。明亮的街燈下,他一臉煩惱和倦色。
他的煩惱和疲倦在她看來都是不可思議的,但她的心仍被打動了。“對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
“我知道。”簡單利落的三個字。
方姝敏詫異地看著他,他從未這麼粗魯地打斷過她的話,無論她在說什麼,他總是微笑耐心地聽完的。
“我會和你結婚的。”
方姝敏全身的血都湧到了臉上:“那麼,我是不是該謝主隆恩?!”
方姝敏揮手撂開伍良浩,拉開車門,“砰”的一聲狠狠關上,車子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