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唯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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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領著羞花衝進來的時候,鐵晨程一雙手正被沈岸握得緊緊的,掙脫不得。
羞花知道這個經常被師兄師弟們欺負玩弄的小子天生智力不及常人,但卻是老實本分的要緊,這麼不顧男女有別肯定是這位鐵小姐的原因。再看見滿地的杯盤狼藉,桌麵上還未凝結的殷紅血跡,羞花心底就猜到了九分。
羞花替過沈澤,安撫著鐵晨程在床邊坐下。鐵晨程雙目通紅,掙紮中發髻散亂,幾絲幾縷的被淚水粘在額前頰上,加之發白的嘴唇,消瘦的臉蛋,此刻的她看起來與街頭乞兒倒有十分相似。
哭過鬧過,鐵晨程幾乎虛脫了身子,像布偶一般,任憑羞花上下打理著自己。不過片刻,沈澤氣喘籲籲的拉來了府上的大夫,給鐵晨程的手仔細的包了個嚴實,又開了一副安神的藥。還沒等大夫囑咐兩句,沈澤又一溜煙的拿著方子跑遠了。
羞花好言謝過大夫,扶鐵晨程輕輕躺下,似是調侃一般說道:“沈兄弟對你可真是上心。”
鐵晨程目光沒有焦距,也不答話,隻呆呆的望著不知名的地方。不一會兒,她閉上了眼睛,也不知是否有了睡意。
羞花撇撇嘴,吩咐來人收拾了屋子,也不多做停留。羞花並不想多瞧這些爛攤子,其實說,剛開始還好,鐵晨程起碼乖乖聽話,她倒也有幾分興致,哄哄這個小丫頭,可看現在,小丫頭變成了小瘋子,她可沒有那麼多的耐心耗在她身上。要不是龍利說她還有利用價值的話,她早就……
羞花出了門口的時候,遠遠望見沈澤拎著幾個藥包拐進廚房,心底橫生幾抹淒涼,低聲歎道:“要是那個男人對我有你對他的一半好,我就知足了。”歎息著,羞花走到院中的荷花池邊,望著一波碧水出神。
但是,沒多久,羞花便似突然驚醒一半,倏然收回深思,快步向前廳走去。池水蕩漾著如水月色,一個身影從漫漫星光中晃過。
風鶴待眾人走遠,房中除了鐵晨程再無一外人,就側身進了房間。燭光搖曳,拽出長長的影子。
風鶴走到床邊,近距離看到鐵晨程憔悴的模樣,止不住的心疼。在蓬萊,蘇佳雪總是喜歡讓他施展輕功帶她在樹叢花園裏飛馳,嬌俏的臉龐和清脆的笑聲那麼生動,鐵晨程與蘇佳雪年齡相仿,卻是眼前這般一絲生氣也無,再想到如今蘇佳雪仍是杳無音訊,風鶴心裏愈加難過。
“鐵姑娘!鐵姑娘!”風鶴喚著鐵晨程的名字。鐵晨程一動不動,風鶴等了一會兒,確定她應當是累得睡著了。
風鶴有些難以抉擇,不知是否要叫醒她。銅陵敵友不明,此地不宜久留,但依鐵晨程情景,恐怕一時半刻也醒不了。那個沈澤還在廚房熬藥,不一會兒就會回來。時間不等人,風鶴擰緊了眉頭,緩緩伸出手就要叫醒床上的人兒。
“沈澤你慢點兒,好不容易熬的藥別灑了。先別急著過來,再去拿兩個蜜餞,免得妹妹覺得藥苦。”
是羞花的聲音,不知何時她竟已回到了這房門外,此時阻了端藥過來的沈澤,一個人的影子幽幽的映在窗子上。風鶴暗罵自己粗心,心思都集中在鐵晨程身上,卻忘了注意窗外,實不該自以為是,把族人都遣散在郭府各處,這時有一兩個接應的也好啊。
風鶴翻身上床,將身形隱在床幃後麵,小心著不讓自己碰到鐵晨程。許久,羞花都沒有進來,她在房門前來回踱步,有極輕的聲音飄進來。憑著極好的耳力,風鶴隱約聽到羞花的自言自語:“也不知公子到了洞庭沒有。閉月那個狐狸精,整天發騷,跟我搶龍利,沒門兒!等我用鐵晨程釣到大魚,什麼不二山莊東海蓬萊的都滅了他,再回洞庭寒煙閣,哼,到時候閣主賞識我,龍利也要把我捧在手心裏!不過,這之前還要小心的照顧這丫頭,真是鬱悶!哎,那傻小子怎麼還不來?”
羞花身形晃動,影子從窗上消失,應該是去找沈澤了。風鶴探出了身子,來到門前,從門縫中確定外麵沒人後,疾步閃身出來,帶上房門,施展輕功翻上房簷,遠遠的走了。
回廊暗處隱現一張陰惻的魅顏,羞花望著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心底無聲的冷笑。
回到客棧,出去的族人也都陸續歸來,大家整理著探聽到的消息,可惜沒有一個是和蘇佳雪有關的。最後,風鶴決定他們馬上啟程去洞庭,那裏似乎是一切問題的中心,而鐵晨程還有利用價值,短期內不會有危險,就委屈她先呆在銅陵,再說,風鶴這一群大老爺們,要照顧鐵晨程這樣一個愛發脾氣身體又虛弱的小姑娘,終究是不妥帖。
這樣,翌日一早,風鶴便帶著族人去了洞庭,一路頗為順暢,直到嶽州城外一個叫五尖山的地方。
風鶴一行人來到中原後都是行商的裝扮,在山下打聽了道路,知道過了這片山區就是嶽州,若是繞山走官道,恐怕要費些時間,但若是直穿山林,隻需半天腳程。他們當然不懼山高林深,當即收拾了包裹,也不管日頭西斜,都急急的進了山。
五尖山並不高,但山區範圍不小,地勢也頗為複雜,隨處可見縱深峽穀和大小瀑布。風氏一族以輕功見長,很快就穿出了山林,卻在山口處發了蒙。
風鶴警惕的握緊腰上的長劍,和族人背靠背圍成一圈,刀劍凜然。多出他們一倍不止的人群包圍了他們,像是等了很久。那群人訓練有素的擺開陣勢,手中兵器閃著寒光。
那群人沒講什麼就動起手來,打鬥持續了很長時間,蓬萊山風族本就以輕功見長,器械拳腳上終是落了下風,可快局勢便偏向了來人一方。
風鶴與那群人的首領交戰著,一邊盡力施展輕功輾轉騰挪以避開對方淩厲的攻勢,一邊小心的觀察著那人。那個男人一身純黑的短打勁裝,棱角分明的臉龐,眼角帶著凜然殺氣,手中飛舞的長劍明光搖晃,隱現一條白鱗蛟龍。
時間已經到了正午,兩人不知交戰了幾百回合,還未分出勝負。風族的其他族人或死或傷,有力氣戰鬥且正在戰鬥的僅剩他一人。汗水細密的布滿風鶴的額頭鼻尖,他終於明白,繼續戀戰隻會落得一個全軍覆滅的結局,島主的吩咐肯定是無法完成了。想到此處,風鶴揣著那顆冰涼的心,覷得一個時機虛晃一招轉身邊跑。既然武力不敵,輕功這邊總不至於也落於人後。
五尖山林密草長,那人尾隨著風鶴穿梭於樹蔭光影中,仿佛兩道黑霧般飛掠的影子。
因為不熟悉地形,很快風鶴就發現自己走到了絕路,樹林不知在什麼時候變得稀少,陽光鋪滿了草地,撲麵而來的是懸崖下旋轉而上的山風,發出哭泣一般的嗚嗚聲。
風鶴在懸崖邊站定,回首冷冷注視著身後追來的人,腳邊有碎石掉落山穀,聽不到回聲。
風鶴見對方停下了腳步,也沒有著急過來攻擊自己,他就擺出了一個防守的姿勢,沉聲開口:“能否讓在下死個明白,你們是何人,為何絞殺我們?”
對麵的男人長劍下垂,眼角斂去了幾點狠意:“你是蓬萊島人,為尋蘇小姐而來,對麼?”風鶴心下一震,蓬萊距此千山萬水,他從何知曉?那人本也沒有期待他的回答,繼續說道,仿佛自言自語:“我叫龍浩,寒煙閣龍可天的養子,他要除了蓬萊到中原的人,這是命令,所以我要殺你。”
風鶴此刻有滿腦子的疑問,但現在他隻能壓下洶湧的心緒,小心估算著對方和自己的距離,還有身後懸崖的狀況。為拖延時間,風鶴一邊狀若恐懼防禦的挪動腳步,一邊詢問龍浩:“那龍利是誰?佳雪小姐是被你們困住了?為什麼?蓬萊素來遠離江湖!”
龍浩倒是沒在意風鶴的動作,他微微垂頭,劍鋒晃出的陽光在他的發梢跳躍。龍浩淡淡道:“我隻是執行命令。義父的話,我必須聽。龍利,是長兄。”
風鶴微微愣神,仿佛才明白自己不會從這人身上知道些什麼,因為他做所有的事情隻緣由兩個字——義父。風鶴狀若沉思的低頭,眼角瞥見懸崖下的一片墨綠,穀中那一片的叢林最為茂密。
風鶴深深吸了一口氣:“我還有一個問題,小姐現在怎麼樣?”龍浩語氣仍淡:“她還活著。”風鶴淒然一笑:“活著就好。”
一陣山風吹過,龍浩抬起頭來的時候,隻看到一個飄忽的影子隨著山風消逝在懸崖下的墨綠中,天地遼闊,唯有林濤洶湧。
經過了長時間的輾轉波折,風鶴拖著幾近殘廢的身子,躲進了已經被官府封查的鐵府,避開了寒煙閣的追殺。當然他並不知道,龍可天一直以為他葬身懸崖。
聽完了風鶴的敘述,上官星在心裏將以往發生的事件琢磨了一遍,終於確定了一些事情。她轉頭看向宋天宇,似乎想征求他的意見。而“看”完風鶴的敘述,宋天宇也默契的看向了上官星。那一刻,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卻都清楚的知道對方要說什麼了。
風鶴吃了上官星給的靈藥後,咳嗽已經不是那麼厲害,但身上多處刮傷未愈,墜落後的內傷又始終沒好,說了許多話後整個人開始發虛,眼皮也沉重起來。風鶴喘著氣,道:“兩位,我有些累了。”
上官星趕緊收拾了寨子裏一間空房間,宋天宇背了前輩過去躺下。
退出房間,兩人回到會堂,為前輩重新包紮而拆下的血色繃帶刺目的堆在桌子上,腥鹹的味道混在陳木的潮氣中,聞得上官星有些頭疼。
不等上官星伸手,宋天宇拿著不知從哪裏找出的粗布將繃帶都收了起來,衝著蹙眉的女子微微一笑,比道:“我去後山把它燒掉。”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杭州的夏季悶熱潮濕,這片城外的山林倒是頗為清涼,漫山綠茵,空氣中都是青草的香氣。宋天宇在後山一塊平地上挖了個坑,將包著繃帶的布包燃燒掩埋。
高空中有鳥兒在歌唱,嘰嘰喳喳很是歡快。上官星選了一顆一抱粗細的大樹縱身飛躍其上,坐在枝椏上。宋天宇就背靠著那棵樹,望著滿山綠色。
幽幽山風吹得人似醉似睡,宋天宇突然覺得頭頂有細微風聲,稍一側身,一顆未成熟的青色山果從自己原來的位置砸落到地上。宋天宇啞然失笑,抬頭。
上官星遙遙變換著手部動作,比道:“你不上來怎麼能聽到我說話?”
宋天宇無奈的搖搖頭,也不見他又如何動作,那一襲白衣翩翩就落到了上官星的旁邊。
上官星撥開擋在兩人中間的樹葉,比道:“現在我們要怎麼辦?要去寒煙閣查探,還是將風前輩送回蓬萊?”宋天宇比道:“可以確定所有事情都是寒煙閣一手策劃,而我們對寒煙閣一無所知,查探是必需的。但是現在,蓬萊更危險,寒煙閣對那座島上的一切太過於了解了。”上官星點頭,比道:“我們想的一樣。武林大會前,我已經讓香伶姐盯緊東海,不知道現在什麼情況。”
宋天宇比道:“世事多變,趁著現在寒煙閣還沒有全麵動蕩江湖,我們要馬上阻止。待風前輩傷好一些,你便陪著他去一趟東海,順便去一趟翠柳山莊看看英子。最好能見到蓬萊的人,然後大家坐下來商量商量,寒煙閣顯然謀劃已久,勢力恐怕早已暗布江湖各處,我們需要力量。我則去往洞庭,看能否一探寒煙閣。”
上官星瞪圓雙目,按下宋天宇的手,比道:“那裏太危險,我去,你陪風前輩。”宋天宇淺笑,玩笑的輕彈上官星的麵紗,比道:“危險才要男人去,而且論功夫,我不比你差吧?”上官星不理宋天宇的話,比道:“明月哥哥一直說女人比男人偉大!”宋天宇看完這句話,呆愣了一刹,點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