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來見到跪在床前的小棠，素顏驚訝不已。
    她雙手捧著一把彎刀舉至額頭前方。似乎跪了很久的樣子，眼中有刺骨的麻木。
    素顏撩開被褥趕忙下床勸她：“你這又是何苦！”
    “是奴婢害死了公子！是奴婢把公主您害成這樣的！如果不是奴婢當初鬼迷心竅……”
    素顏見小棠不肯起，索性自己吃力地彎下身來，溫和地拿過小棠手中的刀，無奈地說：“如果她要害咱們，豈是你我能避開的？更何況蘇哈塔和音萇也不過是她手中的棋子，除了聽從，哪裏還有得選擇！”
    “可是公主，如果不是小棠……春心萌動的話，事情也不會如此！”
    “不從這點下手，也會從別的地方尋找機會的！她怎會輕易放過我們！”素顏順了順小棠雜亂的頭發，“傻丫頭，這後宮之主如果容不下咱們，你以為還有誰可以保我們性命嗎？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可是公主……”
    素顏起了身走到書架前從書的夾縫中取出一個檀木盒。
    “小棠你看。”她遞給小棠。
    “這……”
    “這個正是你昨晚還給蘇哈塔的那對墜子。他去過你那裏之後又來找過我。”素顏拉小棠坐到床邊的軟臥上，“別再恨自己，也不要再恨他，好嗎？蘇哈塔不是存心欺騙我們。他和音萇青梅竹馬，但是偏偏家境貧寒雙雙被送進宮裏當差，所以才急切地盼望著有一天能夠離宮返鄉，繼續從前的生活。這對墜子他讓我轉交給你，想必緣由你是知道的。”
    小棠接過耳環，心裏酸楚：“我們就這麼任人宰割嗎？”
    想到音萇和蘇哈塔都是王後埋在身邊的心腹，小棠不禁發難：“不知道咱們身邊還有多少王後的棋子。”
    “隻管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別的不要太強求。”素顏格外冷靜地說。
    王後。
    她倒是低估了這個人呢。
    原本隻是單純地嫉妒王對她的真心，卻沒想到自己竟是她的眼中釘。
    隻是，何苦呢。左右不過是侍奉同一個男人。更何況，那個人的心永遠是貼著你的。素顏十指絞在一起，心痛的感覺又悄悄襲來。
    連她滑胎，他都不肯來看一眼……
    “小棠，你對蘇哈塔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呢？我是說知道真相之前。”素顏突兀地問。
    “就是……”小棠仔細地回想，“就是覺得很溫暖很可靠，不知道為什麼他向小棠描繪兩人的生活時，小棠竟然很向往。”
    “溫暖？”素顏點點頭，“兩個人相依確實是溫暖的。”
    小棠看著素顏索然的神情，自己心中的哀怨也被勾了出來。主仆倆就這麼彼此無語地坐了許久。素顏終於忍不住撲哧笑了，奚落小棠：“平日裏總見你勸我，這會兒怎麼比我還無趣！”
    “主子心情不好，奴婢哪裏敢鬧騰！”小棠順勢趴在素顏的膝上，“公主，我們以後就這麼著過吧。隻有你和我。”
    “又說傻話了不是。”素顏溫柔地捋著她的發絲，“你早晚要出宮去過自己的生活。”
    “小棠再也不胡思亂想了！從今以後小棠會永遠陪在公主身邊！”小棠抬起頭眼睛正對上素顏。
    “傻丫頭！”素顏揉亂了她的頭發，“淨說胡話。”
    “公主，你對王是什麼樣的感覺？也是溫暖可靠嗎？”小棠猶豫地問。
    素顏平靜地說：“也曾溫暖，但隻是瞬間罷了。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生怕哪裏出了漏子惹他不滿。”
    “公主對王是喜歡嗎？”
    素顏拍拍她小巧的臉蛋：“今日裏怎麼淨問些不著調的問題！”
    小棠笑著捂臉躲開：“公主下手好重，一提到王，您就變得好不自然。”
    素顏無奈地笑，卻也不去反駁。
    “上官公子和王，公主更喜歡哪一個呢？”小棠陡然壓低聲音。
    素顏一驚，沒有料到她會問這個。
    “奴婢有句話在心裏憋了很久了……”
    “你我之間還有什麼可避諱的，隻管講好了。”
    “奴婢聽太子說，皇上早年曾對上官大人說過要把公主許配給他的小兒子……”
    “父皇想把我許配給上官公子？”
    小棠拚命點頭：“這事娘娘也知道的！隻是沒有想到那一仗打得如此急，輸得又如此慘重。而且……”小棠走上前，在素顏耳邊輕聲說，“並不是皇上要把您封為和親公主的，而是洛嘉王點名要的您！”
    素顏頓時想起那日於假山後無意聽來的禍國殃民之名，嘴角不禁勾了起來，苦澀地笑著。酒窩中盛滿憂傷和無奈。
    “娘娘曾一再囑咐小棠無論如何都不要讓公主知道這件事情。可是現在，公子已經去了……”
    素顏咬了咬嘴唇：“母妃她是想讓我一心侍奉自己的夫君。這樣才能無怨無悔。”
    “小棠不懂。”
    素顏未置可否地笑了笑，伸手拿起身邊繡了很久卻一直未曾完工的帕子又繡了起來，頭也沒抬地說：“小棠將來的日子定會比我和母妃好很多。”
    “公主。”小棠不知如何作答。
    “小棠，我也曾想過要兩個人的溫暖。但是太遠了，遠得我根本望不到。”那幾個沒有繡完的字，今天總算完成了。素顏拿起來仔細瞧。
    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
    她不覺笑出聲來。
    隻是心裏卻是酸的。
    以後拿著這樣的帕子擦淚怕是再好笑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