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彥清在夜色即將褪去的時候走進了紅顏坊，順手丟給了起得比雞還早的正在悠閑地品茶的莫大叔一隻藍色的錦袋。
    莫言單手擋開那道華麗的拋物線，神色平靜的繼續喝茶，仿佛剛才不過是一道清流滑過心間……
    “很髒……你今天失手了麼？上麵有血。”莫言一臉嫌棄。
    “拜托你這個吃閑飯的別那麼挑剔好嗎？”我脫力的哀嚎一聲，“事實上，今天我被圍攻了。”
    藍色的錦袋裏靜靜地躺著兩顆還微微閃著光的妖珠。錦袋邊角處有幾絲不易察覺的血汙。
    “這玩意兒比夜明珠還難找啊，我今天收拾了黑壓壓一群才找到這麼兩顆能入眼的。”我一臉哀怨的捶著疲憊的老腰。昨夜的廝殺雖然沒什麼技術含量，但對於體力上的耗費是很大的，低級妖怪別的沒有，纏人的本事很大。
    “你是屬於力量型的，才這麼幾個玩意兒就累？禁彥清，你別忘了……”
    “喂！越是力量型的力量耗費越大吧？！莫言，召回靈魂的條件什麼，我自己清楚，所以我才在極力籠絡幫手……算了，累死老子了，蘇蘇酥，放水~”
    看著禁彥清明顯有些不穩的背影，莫言不著痕跡地皺起了眉頭。
    作為一個“過來人”莫言很清楚，半人半妖的禁彥清，最需要的就是實力的穩定，強大的實力才能保證，在為了召回靈魂和長生殿對立的時候，能夠得到那場戰爭的勝利。
    莫言低頭看著自己左手腕上黯淡的痕跡。
    那孩子，終究還是要走那條路。
    遠離了莫言的視線，我終於放鬆下來，不用再吃力的故作無事，事實上，昨夜遭遇的強大戰鬥力，妖力的撞擊使我直到現在內髒還在翻騰，氣血上湧。
    用力咽下湧上喉嚨的腥甜，我開始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那兩顆妖珠是從明顯有著南方特點的妖物體內獲取的，恰恰最難纏的就是那兩隻，完全大幅度超越了同伴的妖力，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們完全擁有近似於人類的智商。
    渾身青綠色的那一隻在我的銀芒擊中時踉蹌倒地，低聲嘶吼著，我原本以為就這麼結束了，於是轉身全力攻擊另一隻長滿毛發的。就在我騰空將銀芒送出時，身後的氣流突然波動起來。
    轉身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巨大的妖力撞擊迎麵而來，銀芒雖然抵擋住了一部分，但還是波及了身體。
    居然學會了裝死？這個好像明顯不屬於低級妖物的範疇。
    而且，撲麵而來的妖力強大而精純，根本不是一個低級妖物所具有的能量，我敢肯定，它背後有一個強大的操縱者，操縱著他可怖的妖偶，一步步逼近。
    我常常覺得我的身邊總是若有若無的飄散著危險的氣息，仿佛一個不小心，就會永遠的閉上雙眼。
    要知道，紅顏坊上上下下，杭州城老老少少，都得歸我罩，責任重大。
    水氣氤氳的浴室顯得有些空曠，由於天還沒有亮，所以杭州的街道也靜悄悄的，沒有了白天的人聲鼎沸車水馬龍，顯得過分的寂靜，突然讓我生出了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好像整個時空隻剩下我一個人。
    人參中藥浴，含高麗參、當歸、黃芩、珍珠。功效：消除疲勞，剌激血液循環。
    熱度剛好的水流從指尖滑過，帶著一絲藥香，順著熱氣一絲絲浸入我的骨骼，經絡。滲透肌理。
    手腕上銀芒的十字形標誌閃著淡淡的銀光，他深切的告訴我，他還在我的身體裏，與我融為一體，我還是以半人半妖的身體，廝殺戰鬥。
    而莫大叔的手腕，不知失去了曾日夜相伴的，身體的一部分，會不會還能閃出一點點的光。
    莫言，是長生殿出現在江湖之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脫離了長生殿控製的人。莫言甚至做到了全身而退，盡管，他因此付出了永生的代價。
    無論是噬骨鞭還是銀芒，都是我們身體的一部分，從中分離出的骨血，因此這些神器可以與我們的身體緊密聯係，具有無法想象的默契。
    輕輕的閉上眼睛，感受濃烈的藥香，強迫自己凝神。
    然後，精純的藥香中混雜了一絲幽幽的遙遠的香氣，清淡而又飄渺。
    水流開始出現細小的波動。
    微微帶著寒意的手緩緩穿過我潮濕的發間。
    細長的手指指甲尖細，指節修長。如若削蔥根。
    “禁老板，近來……工作很辛苦？”妖孽精致的下巴輕輕抵在我裸露著的肩。單薄的唇微張，吐著幽蘭般的暗香，同他身上帶來的一樣幽遠。
    這是一種很容易就讓人安靜下來的香氣，盡管不符合情境。
    “琥珀……白公子，沒有人告訴你，我在洗澡麼？”
    “恩，知道呀，所以我才過來的。”回答的理所當然。
    我濕漉漉的手帶著洶湧的水浪毫不猶豫的拍在了琥珀白垂下的青絲上，“出去，懂？”
    結果，手腕被他看似輕柔的抓住，力道卻讓我無法掙脫半分，然後……
    隨著巨大的水花，妖孽翻進了熱氣騰騰的浴池。
    然後隔著一層濕透了的刺繡錦衣，妖孽一臉哀怨委屈的在我耳邊低喃：“哎呀，禁老板，你力氣太大了呀，都把我推下水了！”
    語氣裏滿是不滿與控訴，我卻看見他眼角的得意。
    染著蔻丹的蒼白手指狠狠地戳上他細長的眼角，“狐仙大人，您什麼時候升天啊？”
    妖孽笑，輕柔而優雅。
    “禁彥清，你的妖力……退化了。這是為什麼？”他輕柔的呢喃淡淡的飄散在水汽中。
    他的話尾帶著細微的歎息。
    原本水氣氤氳的浴室裏，突然飄來一絲寒意，深重的，浸入骨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