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幾乎一夜沒睡。
    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顧言深那句話，和他擦去血跡時的眼神。他早該知道，穿進這種甜寵文裏當反派，本身就是地獄難度，現在男主好像還**不對勁。
    第二天頂著黑眼圈進教室，沈寂下意識往顧言深座位方向瞥了一眼。
    空的。
    他心頭莫名一鬆，隨即又繃緊。
    按照原劇情，今天早讀後，身為學生會紀檢部長的顧言深會帶領值周生檢查各班儀容儀表，並且會“恰好”發現“沈寂”在校服裏麵穿了件印著骷髏頭的非主流T恤，然後以“違反校紀，著裝不整”為由，當眾扣分並讓他去走廊罰站。
    這是前期一個重要的打臉情節，旨在體現男主的原則性和對反派的不假辭色，同時讓沈寂在全校麵前丟臉，加深他對男主和女主的怨恨。
    【日常任務發布：著裝違規，挑釁男主。請宿主於早讀前換上指定服裝，並在顧言深扣分時進行言語反抗（標準台詞已載入）。任務失敗：開水懲罰。】
    係統的聲音準時響起，同時，沈寂感覺自己的儲物櫃裏憑空多了一件衣服——不用看都知道是那件死亡審美的骷髏頭黑T。
    沈寂心裏罵了一句，認命地走向儲物櫃。早死早超生，反正躲不過。至少顧言深現在不在，等會兒被他逮住，走完劇情就算完。
    他快速換好T恤，把校服拉鏈拉到頂，堪堪遮住裏麵的骷髏圖案。
    剛坐回座位，早讀鈴響了。班主任還沒來，教室裏嗡嗡的讀書聲參差不齊。
    沈寂低著頭，假裝看書，心裏盤算著等會兒被揪出去罰站，是麵朝牆壁比較好，還是麵朝走廊比較好——至少麵朝牆壁不用看到別人看猴似的眼神。
    就在這時，教室前門被推開。
    不是班主任，是顧言深。
    他臂上戴著鮮紅的“值周”袖章，身後跟著兩個同樣袖章的學生會幹事。他今天戴了一副細邊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教室，斯文，清冷，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感。
    原本嘈雜的讀書聲瞬間低了下去，不少人偷偷抬頭看他。
    顧言深的視線，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就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沈寂身上。
    沈寂後背一涼，下意識想把拉鏈再拉高點。
    顧言深邁步走了進來，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不重，卻讓沈寂心髒跟著一沉。他停在沈寂課桌旁邊，陰影籠罩下來。
    “校服拉鏈，拉開。”顧言深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公事公辦。
    來了。沈寂深吸一口氣，按照係統要求，猛地抬起頭，臉上擠出桀驁不馴的表情，台詞脫口而出：“憑什麼？你管得著嗎？顧大會長就這麼喜歡找茬？”
    聲音夠大，語氣夠衝，完美複刻了腦殘反派的愚蠢。
    教室裏徹底安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有幸災樂禍，有好奇，也有對顧言深權威的隱隱敬畏。
    顧言深垂眸看著他，鏡片反光，看不清眼神。他忽然彎下腰，湊近了些，這個距離近得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和他白皙頸側一道若隱若現的淡紅痕跡——像是昨晚牙印沒完全消掉。
    “違反校紀，扣分。”顧言深的聲音壓低了，幾乎貼著沈寂的耳朵，溫熱的氣息拂過他耳廓，“或者，”他頓了一下，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說，“你想去我辦公室”單獨談談”昨晚天台的事？”
    沈寂的瞳孔驟然收縮。
    辦公室？單獨談？談什麼？他怎麼知道……不對，他這是在威脅？還是試探？
    係統在腦子裏尖叫：【警告！劇情偏離！請宿主堅持原台詞反抗！拒絕特殊處理！】
    拒絕？怎麼拒絕？顧言深這話裏的意味太明顯了。天台那口，加上那句“把害怕藏好”，沈寂毫不懷疑，如果去了他辦公室，絕對不會隻是“談談校紀”那麼簡單。這個男主，絕對有問題！
    電擊的恐怖回憶和眼前深不可測的顧言深，兩害相權……
    沈寂臉上的“桀驁”表情僵住了，像一張劣質麵具出現了裂痕。他看著顧言深近在咫尺的臉，那雙藏在鏡片後的眼睛深不見底。
    在係統愈發尖銳的警告噪音中，沈寂猛地抬手，“唰”一下主動拉開了校服拉鏈。
    裏麵那件醜得驚天地泣鬼神的骷髏頭T恤徹底暴露在所有人麵前，引來一陣壓抑的嗤笑。
    顧言深直起身，似乎對他的“配合”並不意外。他拿起記錄板，麵無表情地劃了一筆：“高二（三）班，沈寂，著裝不整，扣兩分。午休時間，走廊罰站反省。”
    沈寂低下頭，避開那些視線，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顧言深沒再多看他一眼，帶著值周生走向下一個目標，仿佛他隻是今天例行公事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早讀結束的鈴聲像是救贖。沈寂如坐針氈地熬到下課，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挪到教室門口，麵朝牆壁站好。
    午休時間的走廊並不安靜，來往的學生，好奇的目光，指指點點的竊語，像細密的針紮在背上。沈寂盯著牆壁上一塊陳年的汙漬，試圖放空自己。
    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他身後。
    沈寂沒回頭，以為是路過的學生。
    一件還帶著體溫的校服外套，突然從後麵兜頭罩了下來，蓋住了他整個腦袋，也擋住了那些窺探的視線。衣服上有很淡的、清爽的皂角香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顧言深的冷冽氣息。
    沈寂身體一僵。
    “穿著。”顧言深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依舊沒什麼情緒，“午休後還我。”
    說完，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是漸漸遠離。
    沈寂愣在原地，被罩在校服裏，眼前一片黑暗，隻有鼻尖縈繞著那陌生的氣息。四周的嘈雜似乎被隔絕了一層。
    他……什麼意思？
    怕他丟臉？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標記和掌控？
    沈寂猛地扯下頭上的校服，轉頭看去。走廊盡頭，顧言深修長的背影正好消失在樓梯轉角，手臂上的值周袖章紅得刺眼。
    他低頭看著手裏質地優良、熨燙平整的校服外套，又看看自己身上那件廉價的骷髏頭T恤。
    操。
    沈寂狠狠閉了閉眼。
    這個男主，絕對、**、有問題！
    而他的反派之路，好像從一開始，就脫軌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