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血紅。
    不是受傷，是視線左上角，一個不斷閃爍的、猙獰的骷髏頭圖標，正往下淌著類似血液的暗紅特效。
    【警告！檢測到關鍵劇情節點”天台告白被拒”！請宿主立刻前往教學樓天台，按照劇本對女主蘇暖暖進行嘲諷、羞辱，並伸手將其推下天台（未遂）！】
    冰冷的電子音在沈寂腦子裏尖嘯，伴隨著強烈的、仿佛靈魂要被撕碎的劇痛。
    他穿進這本名為《校草的心尖寵》的校園甜文已經三天了。別人穿書自帶金手指，他綁定的這個玩意兒叫【終極反派塑造係統】。任務：盡職盡責扮演書中下場最淒慘的惡毒男配——沈寂，一個因為癡戀女主不成就瘋狂使壞、最終家破人亡、自己也被真正男主送進精神病院的炮灰。
    三天來，他試過沉默，試過消極抵抗，結果就是這種靈魂級別的電擊痛楚，一次比一次強烈。係統明確告訴他：偏離關鍵劇情，懲罰遞增，直至抹殺。
    “操……”沈寂低罵一聲，抹了把額頭上疼出的冷汗，從課桌後站起身。
    教室裏空蕩蕩，同學們都去看籃球賽了。隻有他的同桌，也是這本小說的男主，顧言深，還坐在旁邊，慢條斯理地整理筆記。陽光透過窗戶，給他完美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氣質清冷矜貴，不愧是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月光。
    顧言深似乎感覺到他的動作，筆尖頓了頓，抬眼看過來。那雙深邃的眼眸裏沒什麼情緒，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
    沈寂心髒莫名一緊。按照劇情，此刻顧言深應該對“沈寂”這個糾纏蘇暖暖的煩人精極其厭惡。但不知為何，沈寂總覺得顧言深看他的眼神，除了冷淡，還有一絲極難察覺的……探究？
    沒時間細想。係統的警報和劇痛催命一樣。沈寂扯出一個自認邪魅（實則因為疼痛有點扭曲）的冷笑，撞開椅子，大步衝出教室。
    天台風很大，吹得人校服獵獵作響。
    蘇暖暖果然在那裏，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裙，眼眶通紅，像隻受驚的小兔子，楚楚可憐。她對麵，站著另一個高大的男生，是書中重要的溫柔男二號，正一臉心疼地安慰她。
    沈寂的出現，讓兩人都是一愣。
    “沈寂？你來幹什麼？”男二號下意識把蘇暖暖護在身後。
    係統的指令在腦子裏尖嘯。沈寂深吸一口氣，調動畢生演技（主要來自被迫觀看的八點檔狗血劇），扯開一個標準的惡毒笑容，台詞自動往外蹦：
    “嘖，哭得真難看。蘇暖暖，你以為裝可憐，顧言深就會多看你一眼？省省吧，你這種土包子，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蘇暖暖的眼淚掉得更凶了，男二號怒目而視：“沈寂！你嘴巴放幹淨點！”
    沈寂上前一步，按照係統指示，伸手——目標，蘇暖暖的肩膀，將她往後推，製造“險些墜樓”的驚險場麵。
    就在他指尖即將碰到蘇暖暖校服的瞬間，斜刺裏突然伸出一隻手，鐵箍般攥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極大，捏得他腕骨生疼。
    沈寂愕然轉頭，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睛。
    顧言深。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上了天台，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裏。此刻，他攥著沈寂的手腕，臉色是沈寂從未見過的沉，眸底似乎有風暴在凝聚。
    “沈寂，”顧言深開口，聲音比天台風還冷，“你想幹什麼？”
    係統在沈寂腦子裏瘋狂尖叫：【警告！關鍵動作被幹擾！請宿主掙脫，繼續完成推搡劇情！否則即將啟動**電擊懲罰！】
    掙脫？沈寂試了一下，顧言深的手像焊死的鐵鉗，紋絲不動。**電擊？光是前兩級的滋味就讓他想死。
    就在係統倒計時即將歸零，沈寂幾乎能預感到那滅頂劇痛的瞬間——
    他猛地一低頭，張開嘴，狠狠一口咬在顧言深緊攥著他的小臂上！
    “嘶——”顧言深吃痛，手指力道下意識一鬆。
    沈寂趁機猛地抽回手，因為慣性踉蹌著往後倒去，後背重重撞在天台邊緣冰涼的水泥護欄上，悶哼一聲。而蘇暖暖，因為男二號的保護和他剛才被攔截，早已退到了安全距離。
    係統：【……關鍵劇情”天台推搡（未遂）”判定……條件達成。懲罰暫緩。】
    沈寂靠著護欄，大口喘氣，嘴裏還殘留著一點鐵鏽味——剛才那一口，他沒收住力，好像把顧言深咬出血了。
    顧言深低頭看著自己小臂上滲出血絲的清晰牙印，再抬頭看沈寂時，眼神裏的冰冷風暴漸漸被一種更複雜的東西取代——驚訝，審視，還有一絲……興味？
    蘇暖暖和男二號都驚呆了，看著這急轉直下的場麵。
    “沈寂，你瘋了？！”男二號率先反應過來。
    沈寂沒理他，也沒看顧言深。他撐著護欄站直身體，抹了把嘴角，對著還在啜泣的蘇暖暖，用盡最後一點氣力，惡聲惡氣地丟下係統要求的最後一句台詞：
    “哭什麼哭！晦氣！”
    然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衝下了天台，腳步有些倉皇。
    媽的，這反派，真不是人當的。
    教室裏依舊沒人。沈寂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髒還在狂跳。手臂上被顧言深攥過的地方隱隱作痛，舌尖的血腥味揮之不去。係統的骷髏頭圖標恢複了靜止，但那種被無形之物監視操控的寒意，如影隨形。
    “咯啦。”
    椅子被拉開的聲音。
    沈寂渾身一僵。
    顧言深坐回了他的旁邊。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拿出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臂上那個滲血的牙印。動作不緊不慢，仿佛在做什麼精密實驗。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壓得沈寂喘不過氣。他寧願顧言深像書中寫的那樣，對他冷言冷語，或者直接告到老師那裏。而不是現在這樣，安靜得可怕。
    “屬狗的？”顧言深忽然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沈寂繃緊身體，沒吭聲。
    顧言深擦幹淨血跡，將紙巾團起，精準地扔進後排的垃圾桶。然後，他側過身，麵向沈寂。
    沈寂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側臉上，帶著實質般的重量。
    “沈寂，”顧言深的聲音壓得很低，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你到底想幹什麼？”
    沈寂指尖掐進掌心。他想說“關你屁事”，想說“我喜歡蘇暖暖你看不出來嗎”，這都是係統灌輸的“人設”台詞。但對著顧言深那雙眼睛，那些話堵在喉嚨口，怎麼也吐不出來。
    顧言深等了幾秒，沒等到回答。他也不急，目光掃過沈寂微微顫抖的指尖，和額角尚未幹透的冷汗。
    “下次，”他忽然湊近了些，溫熱的氣息拂過沈寂的耳廓。
    “注意點，我不會一直這麼好脾氣。”
    沈寂猛地轉頭，瞳孔驟縮。
    顧言深已經退回了安全距離，拿起筆，繼續演算他那道似乎永遠也解不完的數學題。側臉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那句話，隻是沈寂的幻覺。
    但沈寂知道，那不是幻覺。
    顧言深看出來了？看出他在“演”？看出他的恐懼？
    這怎麼可能？！
    係統的聲音陰惻惻地響起：【警告：宿主引起主要劇情人物”顧言深”非常規關注。請宿主嚴格遵循角色行為邏輯，避免OOC（角色崩壞）。】
    沈寂看著顧言深線條優美的側臉，心底那點因為暫時逃脫係統懲罰而升起的僥幸，瞬間被更深、更冰冷的寒意覆蓋。
    這個男主，好像和書裏寫的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