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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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挺大,門口就是公交站,左側有塊區域有序停著自行車,老大爺坐一旁翹著二郎腿悠閑地泡著茶,其他地方擺著各種小販,以小吃為主,還有些盜版東西,CD、磁帶、鞋應有盡有。
平日回家時,溫扶欽會從右側走,他喜歡這樣的煙火氣,總會在一堆冒著白煙的攤販中挑選一個當晚飯,如選妃子一樣,有時候很糾結,有時候一次挑兩個。
但今天的步子有點急,熟人和他打招呼時,也隻是匆匆點個頭,不轉身。
右側沒有,左側也沒有,他騎著借來的自行車繞著市場轉了一圈,沒見祝阡麥的身影,心理莫名堵得慌。
鬼使神差地,他拐進地下室,對著那處排氣口站了片刻。
上次還是市場攤主家的孩子帶他來“探險”的,從排氣口進去能直通公園,省五元門票錢。
祝阡麥看著怎麼也190cm以上,這個通道,就連他177cm的體型都得跟狗刨似的,勉強才能通過。
他自嘲地笑了笑,出來時天色暗了下來,摸了摸兜裏的手機,猶豫片刻,沒回去拿包,徑直往家走。
電梯在他家前一層停下來,他走出電梯,在門口站定,雖說不斷暗示過自己,不能以“精神病患者”看待祝阡麥,但有些事情還是要問清楚的好。
“篤篤篤”,他敲了三下,停了一下,“篤篤”,又響起兩下。
直到樓道感應燈熄滅,過了三秒,門才慢慢被推開。
門縫乍出一片光,祝阡麥的發梢還在滴水,穿的是一套睡衣,外麵隨意披了件厚實的外套,他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說得隨意:“你來了,飯做好了,進來吧。”
聽到這句話,溫扶欽扭起了眉頭,感覺哪哪都不對勁,但一路上想的問題此時一個也不在腦子裏,他緩緩邁進去,走了三步開始遲疑:“我沒說過我要來。”
“嗯,”祝阡麥點點頭,將大門關上,屋內的風也被隔斷,“我做了炒年糕,你會喜歡吃,嚐嚐吧。”
溫扶欽這會兒已找不到重點,關注點奇奇怪怪:“你做了飯,沒吃,去洗澡?”
他笑了笑,到衛生間甩甩頭,掛起毛巾後才不緊不慢地說:“以前有個人,我做完飯時他總嫌我身上有油煙味,我得洗幹淨了,才能陪他一塊兒吃。”
她?
說的應該是他女朋友吧。
溫扶欽望了眼陽台上的小小黃,已經不再髒兮兮,看到他來,小狗激動地跳起來,兩隻前爪在半空中不停撓。
這會兒他終於想起來的目的,“你……”他剛轉身開口,就見祝阡麥用兩個菜盤端來兩份炒年糕,裏麵隻加了些綠葉菜,熱氣騰騰,立馬勾起他童年裏記憶中美食的樣子。
“過來,有什麼事吃完再說。”祝阡麥在餐桌坐下來,拍了拍旁邊的椅子。
“這不太好吧?”他一邊說,一邊在那張椅子上坐下,手倒不客氣,話音剛落就扒拉三片入嘴,眼睛立馬瞪得圓溜溜,“真好吃。”
“是吧,這邊叫白粿,雖是一樣的東西,但軟了點,”祝阡麥也大口吃了起來,“我這個可是好東西,特意從”隔壁省”弄過來的。”
溫扶欽手中的筷子在空中停了一瞬,他家就在隔壁省,但美食不可辜負,先吃吧,吃完再說。
祝阡麥飯量不小,卻覺得看溫扶欽吃飯更有滋味,三兩下就能把一盤年糕掃空,吃飯的架勢就像餓了好幾天似的。
吃完他放下筷子,用紙巾抹了抹嘴,等的同時,一直盯著祝阡麥。
“你要是急,可以先說,我邊吃邊聽。”祝阡麥加快了點速度。
“不急不急。”就是看看,這張臉,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覺得在哪見過。
夢裏?
他也做夢,但做的都是日常夢,大多都是在村裏,帶著記憶碎片,格外真實,沒準真在夢裏掃過一眼。
不大可能,祝阡麥戶籍地址是北方,應該不會出現在村裏。
看著他也吃的差不多,溫扶欽開口:“你到底是什麼人?”
“北方人。”祝阡麥笑笑。
又笑!就是這個笑容,溫扶欽看著,已說不上是熟悉還是親切,總之這感覺,並不陌生,也……不討厭。
“我的意思是,你好像跟我很熟?但我明明才見你幾次,”溫扶欽剛吃完還流了點汗,或許是汗冰了,也或許是海邊城市濕氣大,這會他覺得有些冷,指尖冰冰的,下意識來回搓手,顯得好似有些緊張,“還有車禍,你要說是湊巧,你猜我能信麼?”
“不是湊巧,”祝阡麥回答得幹脆,“報道說司機消失,是因為那車禍本是躲不開的,但不該牽連無關人受傷。”
“好繞……”他聽得雲裏霧裏,心裏卻發怵。
“以你現在的認知,我很難跟你解釋清楚,但我說的話也被驗證了。所以,扶欽,”祝阡麥的身子向他靠了靠,胳膊搭在他椅背上,“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此話聽著誠懇,也有可信度,但“認知”這個詞溫扶欽聽著有些不爽,顯得他很沒文化,於是開口語氣帶點不耐煩:“你我不過幾麵之交,我危不危險,與你何幹?”
或許是感覺自己越了界,祝阡麥縮回了身子,靠在自己的椅背上,肩垂了下來,思考一會後才開口:“你相信命運。”
溫扶欽點點頭。又是這種一眼被看穿的莫名其妙的感覺!
“我現在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幾年後我會說清楚,”他說著轉頭認真地看溫扶欽,“你就當做,我比較幸運,可以對抗命運的不公,也有必須要彌補一些遺憾的執念,然後,不會傷害你。”
遺憾。
執念。
不會傷害。
溫扶欽不知道說什麼,感覺要找點事做。拿起筷子、盤子,又覺得兩人還沒到可以第一次上別人家吃完飯就洗碗的地步,於是隨口而出:“我想喝水。”
祝阡麥倒了一杯水出來,溫扶欽已經站了起來,他接過水一飲而盡,抹了一下嘴角,“我走了,謝謝你的炒年糕。”
祝阡麥跟在後麵送著,門被打開時,他開口:“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嗎?畢竟我都自己叫人修好馬桶了。”
溫扶欽出門,轉過身,這才想起馬桶的事,他手搭在門把手上,抬起頭,抽抽嘴角,笑得牽強,說了一句毫無關聯的話:“我相信你。”
隨後關上門,沒按電梯,走向逃生通道。
朋友。
他好像一直沒什麼朋友。有同學,有同事。
熟人倒不少:店裏的小妹、隔壁老板娘、盜版CD商販、烤紅薯攤販、還有生意夥伴和客戶……
他好像認識不少人,但頂多算是熟人,聽聽八卦,也會偶爾被拽去喝個小酒。
但這算朋友嗎?他不會主動和他們說自己的事,也不會在落寞無奈時找他們打發時間。
最艱難的時候,他都沒有朋友,現在挺過來了,所以更不需要了吧?
朋友。
他想了一圈,從到家想到洗澡,從洗澡想到躺上床,拿起旁邊的書,上麵的文字似乎變成一串數字,他還在想。
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算不算。
幾日後的中午,溫扶欽來到市場門口,剛要進去,被一個坐在樓梯上的大爺喊住:“大老板,近期生意是否慘淡?”
他停下腳步,仔細瞅了瞅蓋著紅布的桌子,上麵還放著求簽卦,原來是算命的。
臨近過年,已是淡季,市場的確不熱鬧,但這是個人都看得出吧?
他饒有興趣地在桌前坐下,問:“大師此話怎講?”
擺攤人將他打量一番,要來八字,掐著手指頭,嘴裏叨叨著聽不懂的本地話,然後用普通話說:“哎呀呀,你今年本命年,犯太歲!”
“哦?”溫扶欽哼哧笑了兩聲,看大師要推薦什麼,不貴的話倒可以買著防身,圖個心理安慰。
“你……”大師低看著一本很薄的書,眉頭蹙得額頭堆出三層褶皺,又抬頭看看他,忽地說,“不僅有血光之災!命中還犯桃花!爛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