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你在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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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辭重新翻開卷宗,指尖劃過星狀刻痕,來回摩挲。呼吸漸穩,胸口起伏幅度減小,眼眶泛紅褪去些許。
值房門板被推開,未聞叩門聲。
謝珩邁步而入,玄色王袍掃過門檻,發出輕響。他徑直走到桌前,將一疊紙拍在案上,紙張堆疊發出沉悶聲響。
“趙承軍需采買記錄,與軍餉賬目對不上。”謝珩站定,目光落在卷宗上,視線掃過那道星狀刻痕。
沈星辭側身,避開他的目光,指尖按住卷宗邊緣,力道加重:“證據不足。”
“不足?”謝珩俯身,雙手撐在桌麵,兩人間距縮至三尺。他的氣息掃過沈星辭發頂,“軍營存糧與賬目登記差額三千石,這叫不足?”
沈星辭後仰,肩頭微縮,拉開距離:“需實地核實。”
“正有此意。”謝珩直起身,後退兩步,“現在出發。”
沈星辭抓起案上笏板,起身時衣袖掃過桌沿,帶倒一支毛筆。他俯身拾起,指尖攥緊筆杆,指節泛白,率先走出值房。
謝珩跟在身後,目光落在他的背影,青衫下擺晃動頻率均勻,卻比平日急促。
禦史台門外,兩輛馬車並列。沈星辭走向左側馬車,抬手掀簾。
“同乘一車,節省時辰。”謝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沈星辭動作停頓,指尖懸在車簾上,片刻後放下:“各自前往。”
他彎腰上車,車簾落下,隔絕視線。
謝珩站在原地,袖中手再次攥緊玉佩,指腹摩挲玉佩邊緣。片刻後,他轉身登上右側馬車,車簾被用力拉下。
馬車啟動,車輪碾過青石板,發出規律聲響。
沈星辭坐在車內,雙手交握置於膝上,指尖相互用力,指節泛白。他掀開車簾一角,目光掃過窗外,街道行人往來,視線卻無焦點。馬車顛簸,他身體微晃,指尖攥得更緊。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軍營大門外。沈星辭下車,謝珩已站在營門前等候,玄色王袍在風裏微微晃動。
兩人並肩走入軍營,士兵列隊兩側,目光整齊投向二人。
趙承聞訊趕來,一身鎧甲,步伐急促。他抱拳躬身:“靖安王,沈禦史,不知二位駕臨,有失遠迎。”
“不必多禮。”謝珩抬手,“帶我們去糧倉。”
趙承眼神閃爍,點頭應道:“是。”
糧倉大門被推開,沉重木門發出吱呀聲響。麻袋堆積如山,幾乎頂到梁木。
沈星辭走上前,抽出腰間匕首,匕首出鞘寒光一閃。他劃破最外側麻袋,糙米滾落,混雜砂石,落在地麵發出細碎聲響。
他彎腰,拾起一把糙米,攤在掌心,指尖撚動,隨即鬆手。糙米散落,混著砂石滾向趙承腳邊。
“這是足額軍餉應配的糧米?”沈星辭轉身,目光直視趙承。
趙承臉色發白,雙腿發軟,跪倒在地:“王爺恕罪,近來漕運受阻,暫用次等米糧,日後定當補足。”
“受阻?”謝珩上前一步,靴底踏在糙米上,“上月漕運奏報通暢,糧草三日前便已入庫,你說受阻?”
趙承磕頭,額頭撞在地麵,發出悶響:“臣……臣記錯日期。”
“記錯?”沈星辭俯身,拾起一塊帶砂糙米,擲在趙承麵前,“賬目登記優等米糧,實際卻是次等,其中差額去哪了?”
趙承渾身顫抖,語無倫次:“臣……臣不知。”
謝珩抬手,示意士兵:“搜,把軍需庫所有賬目、入庫憑證全部找出。”
士兵湧入庫房後側,翻箱倒櫃,聲響嘈雜。
沈星辭目光掃過庫房角落,看到一個上鎖的木箱,木箱表麵蒙塵,卻有新鮮劃痕。他走過去,抬腳踹在木箱側麵,木箱晃動,發出金屬碰撞聲。
“打開。”沈星辭開口,聲音平穩。
士兵上前,揮刀劈斷鎖扣,掀開木箱。箱內裝滿銀錠,錠身刻有相府專屬印記。
沈星辭俯身,指尖捏住一塊銀錠,提起,隨即鬆手。銀錠落在箱內,與其他銀錠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這是什麼?”沈星辭轉向趙承。
趙承抬頭,瞥見銀錠印記,瞳孔收縮,嘴唇哆嗦:“不……不是臣的。”
謝珩走到沈星辭身邊,目光落在銀錠印記上,再轉向沈星辭:“沈禦史,此案牽扯相府,不簡單。”
沈星辭側身,避開他的視線,抬手示意下屬:“將銀錠封存,帶回禦史台。”
“等等。”謝珩抬手阻攔,“相府勢力龐大,證據存於禦史台,恐有閃失。”
“按規矩,涉案證據需存於禦史台庫房。”沈星辭邁步向外走,手背青筋微跳。
“規矩?”謝珩追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用力,“當年謝家蒙冤,規矩何在?”
沈星辭手腕一掙,力道不足,未能掙脫。他身體繃緊,肩頭僵硬,喉結滾動:“放手。”
謝珩指尖鬆動,卻未完全鬆開:“當年你若肯解釋,何至今日?”
沈星辭猛地轉身,另一隻手攥成拳頭,指節泛白:“王爺再提舊事,休怪臣無禮。”
謝珩眼底閃過一絲波動,指尖徹底鬆開。
沈星辭立刻後退半步,手腕泛紅,他抬手按住手腕,指尖揉搓泛紅處。
士兵已將賬目和銀錠整理完畢,列隊等候。沈星辭揮手:“帶回禦史台。”
“沈禦史。”謝珩開口,“午膳時辰已到,同食再議?”
“不必。”沈星辭率先走出糧倉,步伐急促,青衫下擺擺動幅度加大。
謝珩望著他的背影,袖中玉佩被再次攥緊,指節泛白。他轉身跟上,腳步沉穩。
走出軍營,沈星辭登上馬車,車簾尚未落下。
謝珩站在車旁:“三日後需向陛下複命,今夜在禦史台議事。”
沈星辭拉上車簾,聲音從簾內傳出,略顯模糊:“依王爺安排。”
馬車啟動,謝珩站在原地,直至馬車消失在街道盡頭,才轉身登上自己的馬車。
回到禦史台,沈星辭將自己關在值房,下屬送來午膳,托盤放在門口,他並未開門。
他坐在桌前,盯著桌上的銀錠,指尖反複摩挲桌麵,指腹發熱。銀錠上的相府印記清晰可見,他抬手,指尖點在印記上,力道頗重。
敲門聲響起,指節輕叩門板三下。
“大人,靖安王到了。”下屬的聲音傳來。
沈星辭深吸一口氣,胸膛擴張,再緩緩呼出。他起身,走到門邊,手搭在門把上,停頓片刻,拉開房門。
謝珩站在門外,手中提著食盒,食盒表麵雕花簡潔。
“不吃東西,查案無力。”謝珩遞過食盒。
沈星辭側身讓他進門,未接食盒,轉身走向桌前。
謝珩跟進,將食盒放在桌上,打開。裏麵是兩碗白粥,幾碟小菜,熱氣嫋嫋升起。
“軍營夥食粗糙,你胃淺,吃不慣。”謝珩拿起一碗粥,遞向沈星辭。
沈星辭抬手避開,指尖蜷縮:“臣自己來。”
他拿起另一碗粥,低頭喝粥,動作緩慢,喉結滾動頻率均勻。
謝珩坐在對麵,目光落在他的發頂,喝粥動作停頓,良久開口:“當年宮門前,你為何轉身就走?”
沈星辭喝粥動作驟停,粥碗微微晃動,粥汁濺出,落在桌麵上。他放下粥碗,起身:“王爺,證據已齊,可開始核對。”
謝珩起身,逼近一步:“你在怕什麼?”
沈星辭後退,後背撞到桌角,悶哼一聲,臉色發白。他抬手按住撞痛處,指尖冰涼:“王爺說笑了。”
“說笑?”謝珩再上前,兩人間距不足兩尺,“你攥緊拳頭的樣子,和當年一模一樣。”
沈星辭猛地側身,繞開謝珩,走到卷宗旁:“核對賬目吧。”
他抬手翻開賬目,指尖劃過紙麵,速度極快,力道加重,紙張邊緣發皺。
謝珩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的側影,耳尖泛紅,後背肌肉緊繃。片刻後,他走到桌前,俯身查看賬目,指尖指向一處:“這裏,采買價格是市價三倍。”
沈星辭視線落在該處,指尖點在字跡上,呼吸微促:“確是疑點。”
兩人並肩查看賬目,距離極近,氣息相互交織。沈星辭身體微微傾斜,拉開些許距離,肩頭仍緊繃。
窗外天色漸暗,下屬送來燭火,點燃後放在桌角。燭光搖曳,映在兩人身上,影子落在牆麵,時而交錯,時而分離。
“相府印記,你怎麼看?”謝珩開口,目光未離開賬目。
沈星辭指尖停頓,呼吸微滯:“按流程,移交陛下裁決。”
“流程?”謝珩轉頭,目光直視他,“當年你父親被誣,也是按流程裁決。”
沈星辭猛地合起賬目,賬目閉合發出聲響:“王爺若不願查案,可回府歇息。”
他起身,走向門口,腳步急促。
謝珩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溫熱:“我不是要逼你,隻是想知道真相。”
沈星辭掙紮,手腕用力,泛紅加重:“放手。”
謝珩指尖鬆動,卻未鬆開:“當年你若跟我走,會不會不同?”
沈星辭身體一僵,掙紮動作停止。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幅度加大,眼眶再次泛紅。
他猛地用力,掙脫手腕,轉身拉開房門:“王爺請回。”
謝珩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袖中玉佩被攥得更緊,指節泛白。片刻後,他轉身走向門口,腳步沉重。
房門被輕輕帶上,沈星辭後背抵著門板,雙手按在門板上,指尖冰涼。他滑坐在地,膝蓋彎曲,雙手抱膝,肩頭微微顫抖。
燭火跳動,映在賬目上,那道星狀刻痕在燭光下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