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彙入主幹道車流，陳默沒有直接回家。
    他把車停在市中心一家連鎖咖啡廳門口，熄火，取下墨鏡。手機屏幕亮著，一條新聞還在推送：“證監會突擊檢查三家公司”。他沒點開，隻是將手機反扣在座椅上。
    他知道有人會來找他。
    果然，半小時後，一輛黑色奔馳緩緩停在旁邊車位。車門打開，高跟鞋踩地的聲音清晰傳來。女人走進咖啡廳，一身剪裁利落的套裝，紅唇醒目，手包放在桌上時發出輕微響聲。
    她叫方婷。
    “陳先生。”她坐下，語氣幹脆，“你最近的操作，已經不是普通投資者能玩出來的。”
    陳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溫度剛好。
    “什麼意思？”
    “別裝了。”方婷從包裏拿出三部手機，依次擺好，“我查過你的賬戶變動，節奏太準。趙天虎那三家公司倒得那麼快，背後一定有人推。”
    陳默放下杯子，看著她。
    “你想幹什麼？”
    “挖你。”她說，“晟世私募，年薪五百萬，外加期權激勵。隻要你點頭，我可以安排你見幾位真正能影響市場的人。”
    陳默沒說話，低頭攪動咖啡。勺子碰杯沿，發出輕響。
    “你們怎麼知道我想跳？”他問。
    “不是你想不想，是你現在根本沒法回頭。”方婷身體前傾，“趙天虎已經開始查你，銀行那邊也盯上了你賬戶的進出記錄。你現在就像站在風口，要麼飛起來，要麼被撕碎。”
    陳默抬頭，目光平靜。
    “所以你是來救我的？”
    “我是來合作的。”她嘴角微揚，“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怕是陷阱？可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我不來找你，也會有別人來。而我至少明著出價。”
    陳默放下勺子，擦了擦嘴。
    “我能拿到什麼資源？”
    這句話一出，方婷眼神變了。她以為自己掌握了主動，結果對方連拒絕都沒提，直接談條件。
    “基金經理的內部信息。”她說，“誰在做假賬，誰和券商私下分錢，誰靠內幕消息拉抬股價……這些你知道價值多少嗎？”
    “說具體點。”
    “比如，某公募基金的操盤手，過去一年幫客戶賺了二十億，自己私下吃掉了八千萬的差價；再比如，一家頭部券商的投行部，集體收過地產公司的黑錢，項目一落地就分紅。”
    她盯著陳默的眼睛，“這些，夠不夠換你加入？”
    陳默沉默幾秒，忽然笑了下。
    “聽起來不錯。”他說，“但我得看看證據。”
    “不可能。”方婷搖頭，“我隻能告訴你有，不能給你看。等你入職，自然能看到一部分。”
    “那就沒意思了。”陳默站起身，“你說的風險我都清楚，但光靠嘴說，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賭。”
    他拿起外套。
    “如果你真想合作，下次帶點真貨來。”
    說完，他轉身走出咖啡廳。
    方婷坐在原位，手指輕輕敲桌。她沒攔他，也沒說話。但她知道，這局還沒完。
    第二天上午十點，陳默坐在臨時租住的公寓裏。
    他打開筆記本，連接加密設備，調出一份偽造文件。內容是一段虛構的通話記錄文字稿，顯示他曾向一名中間人詢問某股票停牌時間；附帶的資金流轉圖譜模擬了五百萬元的異常轉賬路徑；還有一段AI合成的語音，聲音像他，語氣隱秘。
    他將這些打包，匿名發送到方婷的私人郵箱，正文隻寫了一句話：
    “有人正在收集你與我的接觸證據，建議自保。”
    發完，他關機，等。
    不到二十分鍾，電話響了。
    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
    他接通。
    “這是誰做的？”方婷的聲音急促，“我和你之間根本沒有這種交易！”
    “所以，你說是誰想讓我們互相撕咬？”陳默聲音平穩。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他說，“我隻是提醒你，有人想讓我們內鬥。你要是不信，可以報警，或者把這東西交給趙天虎。”
    “放屁！”她壓低聲音，“你知道這種材料一旦曝光，我會被牽連多深？我手上那麼多客戶，哪個經得起查？”
    “那你就該明白，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
    又是一陣沉默。
    “今晚七點，老地方見。”她說完掛斷。
    晚上六點五十分，陳默再次走進那家咖啡廳。
    方婷已經在座，臉色比昨天難看。她麵前沒有手機，隻有一個黑色U盤，靜靜放在桌角。
    “這裏麵有十幾個人的真實黑料。”她低聲說，“錄音、截圖、聊天記錄都有。隻要你不說出去，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陳默沒動。
    “為什麼信我？”
    “因為你不傻。”她苦笑，“你能做出那種假證據，說明你有能力全身而退。而我……我已經沒退路了。”
    陳默伸手，拿起U盤，放進西裝內袋。
    “我知道你也有難處。”他說，“隻要我們彼此透明，就不會成為對方的風險。”
    方婷抬頭看他。
    “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是，下次見麵，別再拿一半真一半假的東西試探我。”陳默從口袋掏出一張空白名片，放在桌上，用鋼筆寫下一行字，“帶真貨來。”
    他站起身，轉身離開。
    方婷沒動。她看著那張名片，上麵寫著：
    “下次見麵，帶真貨來。”
    她的手指微微發抖。
    回到辦公室，她鎖上門，打開私人電腦，插入另一個U盤。裏麵存著那份偽造的“內幕交易”文件。她沒刪，反而新建了個加密文件夾，命名為“備用”。
    然後她打開日記本，寫下一句話：
    “今天我被人反殺了。”
    合上本子，她靠在椅背上，盯著天花板。
    窗外城市燈火通明。
    她忽然覺得，自己不是在挖一個獵物，而是在招惹一頭從未見過的猛獸。
    同一時間，陳默已回到公寓。
    他將U盤插入車載讀卡器，在車內初步掃描內容。確認真實性後，取出，放入保險箱。
    進屋，他打開筆記本，新建文檔，輸入標題：
    “獵頭網絡·一級節點”
    光標閃爍。
    他開始整理名單，分類標記，建立索引。
    這些人裏，有的控製著基金發行通道，有的掌握機構評級權重，有的能提前獲取監管風向。他們不直接操盤，卻能讓操盤的人聽話。
    這才是真正的資本暗網。
    他一條條往下看，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
    突然，一條信息引起注意：
    “某私募總監，長期接受境外資金指令，操作A股特定標的。”
    後麵附有一段模糊錄音，說話人聲音極低，但關鍵詞清晰：
    “……目標鎖定陳默，行動代號”清場”。”
    陳默停下動作。
    他盯著屏幕，呼吸未變。
    片刻後，他關閉文檔，拔出U盤，塞進防火盒。
    起身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
    樓下街道正常，車輛往來，無人停留。
    他鬆開手，窗簾落下。
    坐回桌前，他打開係統設置界麵，新增三條預警規則：
    一、若方婷在二十四小時內聯係超過兩名基金經理，觸發追蹤模式；
    二、若發現任何以“清場”為關鍵詞的通信記錄，立即通知；
    三、明日九點前，生成一條關於“近期高頻交易賬戶異常集中度”的情報。
    設定完成，他合上電腦。
    房間裏安靜下來。
    他靠在椅背上，閉眼休息。
    手指搭在桌沿，輕輕敲擊。
    節奏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