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祈安戰戰兢兢的過了兩天，一切安然無恙。
    家族群再次重回安靜，已經被這些天雜七雜八的信息頂了下去。
    抱著花翻了好一會兒，顧祈安才找著群聊，點開相機如往年一樣給他爸媽發去照片作為完成祭祖任務的工作彙報，然後，繼續陷入惶恐中。
    他現在特別害怕他爸哪天忽然冒出一句都打點好了讓他收拾鋪蓋回京。
    顧家人丁不算興旺，但老人身體都很好，四老健在，再上一輩，因為生孩子晚的緣故，顧祈安基本沒見過，更不要說有感情，所以看完他這囫圇的祭奠方式，顧修竹沒說什麼隻回了一個冷淡的”嗯”，算作領導已批閱。
    十月底的北方溫度已經降下來了，顧祈安拿著手機在矮山頭站了一會兒，沒見領導後續指示，便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將手機隨意的塞進褲子口袋準備打道回府。
    剛收拾完身邊的雜物，顧祈安直起身抬高雙臂，懶腰還沒伸開，就被口袋中如催命般響起的電話打斷了。
    顧祈安難受的扭了扭肩膀，手機靠近耳朵，不等他出聲，顧祈年清脆的聲音連珠炮似的透過聽筒向他打來。
    “哥，今重陽節正日子，你別光幹巴巴的發個圖片了事，說點好聽的話祝父母身體安康。”
    ……還要跟顧修竹說話。
    想到這，顧祈安的手指又無意識的開始扣手機側麵的按鈕。
    他自然是知道要送祝福的，往年也都這麼過，可今年到底是不同，他在有意識的規避和父親多交流，
    27歲的顧祈安正在想辦法以一種掩耳盜鈴的姿態，企圖讓父親忘記他把自己流放祖國大東北的事實。
    許是他這邊太久沒回音，顧祈年疑惑的”喂”了好幾聲，順帶嘟囔抱怨了好幾句偏遠地區信號不好，隨著疑惑逐漸加深，顧祈安趕忙吭聲。
    他輕咳一聲，裝作很忙的樣子在原地轉了兩圈，耳邊的風聲更甚，“在聽著呢，你繼續說，我這收拾祭祖的東西呢。”
    人總是禍不單行的，顧祈安這邊話音未落，就聽”砰”的一聲，剛才還動的歡快的顧祈安瞬間不敢動了，他僵著脖子寸寸低頭，看見的就是剛才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垃圾袋，被他自己一腳踢散後的場景。
    ……有些時候，人真的不能烏鴉嘴。
    在內心無聲的哀嚎兩秒後，認命的蹲下身重新收拾，耳邊顧祈年的聲音繼續響起：
    “行，你這邊忙我也不多說。上禮拜回家我聽爸媽聊，他們這段時間也在反思，這不先低頭給你發信息了。
    哥，你也別那麼**，適當的說句好話服個軟，不說爸那邊馬上能鬆口讓你回來，好歹把你銀行卡解凍，不至於讓日子過得太淒慘對吧。”
    聞言，顧祈安眸中光亮閃動，等顧祈年一句話說完，他緊接著問：“他們沒說讓我回去？”
    大概是顧祈年那邊也在忙，沒聽出他語氣中的異樣和隱含的興奮，對麵隻歎了口氣憂愁的說：“是啊，他們聊天我在旁邊聽了一耳朵，爸那意思好像覺得讓你去曆練曆練挺好的，你要是想現在就回來，估計得乖巧的費點嘴皮子了。”
    顧祈安了解老顧的性格，就顧祈年這句話肯定掐頭去尾少了不少東西，還不知道原話有多難聽呢，不過這並不能影響他現在雀躍的想要從矮山上一躍而下的美好心情。
    三兩下重新收拾好垃圾，顧祈安快樂的對電話說：“我覺得爸說的對，我就該在外麵多多曆練，你有空記得跟他們說說，這一年內千萬別叫我回去！好了就這樣，我去祝他們重陽節快樂了！”
    “顧祈安！重陽節不能跟人說快樂！！！！！”
    顧祈年一句話沒喊完，電話就被人無情的掛斷了，她隻能通過黑暗的手機屏幕看見自己略微有些抽搐的眼角，然後惡狠狠的罵一句：“腦子有毛病吧！”
    顧祈安現在確實在快要瘋了的邊緣，頭腦發熱，快樂的多巴胺直衝天靈蓋，他不用工作到一半就不明不白的離開了，他可以送他帶的第一屆學生進高考考場，還能每天……
    想到這，興奮的情緒隱隱有了回落的趨勢。
    幽幽歎了口氣，他已經不記得上次見林清野是什麼時候了，少年這段時間好像特別忙，以前白日裏總會趴在教室的人已經至少一周沒來學校了。
    而可能導致林清野不來學校的最直接原因…
    想到躺在重症監護室身體孱弱的女人，顧祈安抿唇，徹底冷靜下來。
    他規規矩矩的給父母發去問候信息，毫不意外的得到兩份大差不差的”收到”外加一個中老年專用表情包。
    手機又被丟進了口袋，顧祈安轉身放空的看山丘上枯黃的樹木，東北的氣溫很冷，健康的樹木努努力可以平安的活到明年春暖花開，而那些被蛀壞了心的，怕是要變成萬物複蘇的肥料，滋養他人後，它自己也將不複存在。
    時間來到下午，天氣不再陰冷，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身邊逐漸多了嘈雜的人聲，顧祈安看了一眼組團登山的人群，拉開車門頭也不回的離開。
    ……
    “小夥子，你上午不是來過嗎？花沒買夠？”
    花店老板看著去而複返的顧祈安有些詫異，她的花店今天來來往往許多人，但這位樣貌出眾的青年人還是給她留下了不小的印象，早上剛開門時恰逢鮮花到貨，她一個人忙不過來，還是這位小夥子幫了她。
    麵對熱情的老板娘，顧祈安同樣露出一個笑臉，他環視一圈花店，和他早上看見的雜亂樣相比變得整潔不少。
    老板娘帶著他往裏走，嘴上同樣滔滔不絕，“不是姨多嘴，咱們這小地方，鮮花是稀罕貨，賣的價格都不便宜，祭奠這個事，心意到了就行，姨理解你思念故人的心，但你們年輕人掙錢也不容易……”
    知道老板娘是好意，顧祈安也沒打斷，隻落後一步默不作聲的觀察店裏的鮮花品種，看到角落裏的花束時，他的眼睛亮了亮。
    在老板娘想繼續往裏去拿祭奠用的各式菊花時，顧祈安先一步停住，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指指牆邊的方向，說：“麻煩您拿長壽花和茱萸包一束，我送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