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養的最後一天，顧祈安的身體幾乎好的差不多了。
    上午輸完液，他回家睡了一覺，醒來不過下午四點多，想著本身也沒什麼事，幹脆帶著電腦和這些天出的卷子去學校，提前給打印室送去，明天上課直接就能用。
    顧祈安到的時候，學生們還在上晚自習前的最後一節課。
    臨近下課時間，僅是從走廊走過，都能透過教室門上的小窗感受到學生們的躁動，路上還讓顧祈安看見幾個從後門溜出來逃課提前去食堂的，見他們鬼鬼祟祟的沒注意到身後的自己，顧祈安也就沒出聲，都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無傷大雅的事他基本不會管。
    先打了一份樣卷，見沒什麼問題和打印室老師溝通好使用時間，顧祈安就又拎著他的電腦出了教學樓。
    生病幾天，人也懶了不少，心裏盤算著幹脆一會兒路邊隨便找家店吃飯時，抬頭就讓他看見了往校門口走的林清野。
    意外的是，今天少年竟然背了書包，雖然扁扁的看起來裝不了或者沒裝東西，但用葉敏靜的話說，好歹是有個態度和學生的樣子。
    “林清野。”
    少年聞聲回頭，看見的就是背著光走向他的顧祈安。
    已是太陽落山的時間，他站的這塊地樹木枝繁葉茂，將為數不多的陽光擋了個透徹，這樣看來，竟像是顧祈安脫離光芒大路，特意來陰暗處找他般。
    搖了搖頭將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去，就林清野愣神的這幾秒，顧祈安已經三兩步到了近前。
    和前幾天在粥店見到的樣子不同，顧祈安看起來好了不少，問候的話就在嘴邊，可林清野唇瓣開合幾次，終了也隻是低低的叫了一聲”顧老師。”聽起來恭敬又乖順。
    顧祈安聞言點頭，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喊林清野，隻不過是因為見到了，所以就想喊他的名字。
    看著少年專注看著自己的眼眸，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後半句話，顧祈安停頓幾秒，將手裏從打印室拿出來的卷子舉到人眼前。
    “我聽你的話用休息的時間出了幾套卷子，那現在是不是該換你聽我的話回去好好把卷子做了？”
    早在看見卷子的時候，林清野麵上的神色就變了，現在更是後退一步蹙眉說：“你什麼時候說過讓我做卷子了？還有，出卷子不是你們老師的工作嗎？別搞得像是因為我你才做的這件事。”
    聽他說完，顧祈安裝作不懂的歪了下頭，疑惑的說：“誰告你出卷子是老師的工作？我的工作守則裏可沒有這一條。”
    見林清野想反駁，顧祈安比他的速度更快，繼續說：“我早就說過，我沒有師德那高級玩意，班上那群學生能不能考上大學跟我關係也不大，而我這幾天努力帶病出卷子是為了什麼…林同學不會不知道吧？”
    顧祈安的聲音越來越小，語氣也愈發的不正經，隨著他走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在極速縮短。
    明明身後還有空間，可在看見顧祈安含笑的眼眸時，林清野就如被定在了原地般，動彈不得，隻能任由人靠近，將熱氣噴灑在自己的脖頸，癢意席卷全身，燥熱又難耐。
    又來了，他又變成了那副不正經勾人的狐狸精樣子。
    林清野的根本不敢跟這樣的顧祈安對視，明知道他是在壞心眼的逗自己，可少年也隻能狼狽的側過頭，小聲反駁：“之前你沒說過我要做卷子。”
    “哦？林同學，我因為你的一句話加班加點做出來的東西，要是你都不做，老師可就要傷心了。”
    說著，林清野抿唇站在原地不動，顧祈安也不需要他回應，看少年沒有絲毫反感的情緒，直接動手拉開了他的書包，將卷子妥帖的放了進去，少年向來空空如也的大黑色雙肩包裏，今天多了一份平整的語文卷子。
    做完這一切，顧祈安先退後一步，麵上的笑容收斂，配上他臉上架著的金絲框眼鏡，看起來斯文又儒雅，妥妥一副精英老師的模樣。
    最後確認一遍少年的書包拉鏈拉好，顧祈安衝林清野揮了揮手，“走吧，你媽媽那邊還等著呢。”
    少年直勾勾的看著他，等到顧祈安第二遍催促，才宛若剛回神般僵硬的點點頭，拿著葉敏靜給的假條出了學校。
    看著少年的身影逐漸融入人流，顧祈安深吸口氣，也走到校門口，敲了敲門衛玻璃叫醒裏麵昏昏欲睡的大爺：
    “大爺，下班了，麻煩您開下門。”
    以前說完話，校門總會在幾秒後應聲打開，可今天顧祈安低頭看手機等了一會兒，也不見絲毫動靜，疑惑的再看向窗戶，剛好對上大爺探究的表情，。有些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認識野小子？”
    “野…？”聽他這話，顧祈安反應了一會兒，很快意識到說的是誰，笑著點頭應道：“我是林清野的語文老師。”
    話題該就此結束了，可大爺仍舊是那副表情，顧祈安又等了一會兒，隻聽大爺歎了口氣，似是低喃般說：“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顧祈安聞言擰眉，不等他細問，就聽大爺說：“野小子是個好孩子，您別放棄他。”
    大爺說這句話時，看著的目光幾乎帶上了乞求，顧祈安先是一愣，隨後趕忙擺手，“您言重了，林清野本身也優秀。”
    輕笑聲從玻璃那側傳來，大爺坐了回去，校門也隨之開啟。
    顧祈安見此鬆了口氣，剛準備向外走，忽然聽見大爺又說：“亭姐兒還好嗎？”
    亭姐兒？
    顧祈安聞聲疑惑的看向大爺，見他的樣子，大爺歎息著補充了一句：“就是野小子的母親，出那事前我最後一次見她，是她親口跟我說的，她以後就叫李亭了，亭亭玉立的亭，可……唉。”
    後麵的話沒說完，大爺擺了擺手，顧祈安向前一步追問，但再沒有人回答，門衛再次變得安靜，裏麵隻坐著一位昏昏欲睡的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