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仍舊穿著略帶考究的休閑襯衫，隻不過因為剛才的狼狽粘上泥土，讓顧祈安整個人多了些許“人”味。
    以前林清野總覺得顧祈安是”另類”的存在，他區別於自己見過的所有人，或物種。
    顧祈安既溫和，又頑劣，是高雅與混沌的結合體，就像他身上的紋身，自己遙不可及。
    林清野再次垂眸看向兩人相貼的部位，他沒有掙紮，當然，也不怎麼順從。
    顧祈安的袖口也因為勞作粘上了黑褐色，因為這抹突兀的顏色，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近了一點。
    想到這，林清野的唇角不自覺的翹起。
    又幾步路，前麵的人停了。
    林清野站直身體，剛好越過顧祈安看見漆黑的房屋，以及門把手上一把突兀的小鎖。
    身前人曲臂在口袋裏摸索兩下，掏出一把同樣精致的鑰匙，幾秒後，房門應聲而開，光線大亮。
    看著搖搖晃晃依舊掛在把手上的小鎖，林清野麵上的嘲諷一閃而過。
    靠近什麼的，大概都是他的錯覺。
    鴻溝就是鴻溝，並不能因為下了場雨而改變半分。
    顧祈安早進了門，此時剛把衣服脫了，拿在手上轉了兩圈，放髒衣服的盆沒找到，倒是見林清野跟傻了似的還站在門前。
    見少年的目光落在出門前他掛在的小鎖上，心中了然，順嘴解釋道：
    “這次過來的男老師就我一個，不想跟那群混小子們住一間房，出門順手就鎖了。”說著，他頓了下，不經意的瞥了眼門邊看過來的少年，補充：“你不算。”
    不知道顧祈安哪句話戳中了林清野，心中莫名升起的不快一掃而空，他繃著臉裝作無所謂的點了點頭，然後邁著自認瀟灑的步伐進了屋。
    顧祈安剛好找到洗完澡被他隨手放到一邊的盆，不等把衣服丟進去，就被少年的走姿吸引了注意力，多看兩眼後，確認沒什麼大事，也就沒放心上。
    他猜測大概是因為剛才割稻蹲久了導致的，歇歇就好了。
    收拾好洗澡用品，顧祈安蹲在原地給自己做大半夜洗冷水澡的心理建設，沒念叨兩句，目光就被行李箱一角的泡麵吸引了注意力。
    五分鍾後，兩人一人端了一桶泡麵站在窗邊囫圇吞咽，爛了的包子早在田埂上就被中場休息的兩人分食了，但那並不能抵抗多少饑餓，反而因為進食開了胃。
    連麵帶湯下肚，整個人也被帶著暖和了起來，趁顧祈安出去丟垃圾的時間，林清野抬頭透過狹小的窗戶看了眼窗外。
    今晚的夜空好像比以前每一次都好看。
    不算高中，再小的時候林清野經常貧困村，當時他年齡小，幹活也沒現在利索，總因為幹活錯過晚飯時間，饑腸轆轆的洗澡睡覺是常態，那時候…沒有人會給他一口吃的。
    “幹什麼呢？還去不去洗澡了？”
    顧祈安磁性好聽的聲音喚回林清野的注意力，他忘了是怎麼出的門，隻聽見自己放緩聲音對眼前的人說：“去，顧老師你等等我。”
    夜晚的溫度比白日更是低了幾分，下午還勉強能忍的水，眼下冰的刺骨，就連林清野都激的一哆嗦，想速戰速決，更不要說顧祈安。
    林清野放好衣服，習慣性的想**，可在手指觸碰到衣擺的瞬間，他的動作停住了。
    宿舍環境簡陋，這裏隻有一個不帶任何遮擋的水龍頭，也許門邊的人是狹小空間裏唯一的熱源，林清野難免多看兩眼，唇瓣開開合合，糾結的話在唇邊繞了又繞。
    男生們夏天一起聚眾洗澡是常事，剛才顧祈安喊他出門時，林清野根本沒過腦子就跟了出來。
    眼下真的到了坦誠相見這步，林清野才意識到有哪裏不妥。
    具體如何他其實也說不出來，但就總覺得顧祈安和那群沒臉沒皮的泥小子不一樣。
    見他手上的動作停住，顧祈安無聲的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另類，但有些話不能直白的跟林清野說，到底還是個孩子。
    此時正是開口的好時機，顧祈安剛想自覺打招呼出去，就見少年垂頭走到門外，衛生間的門”砰”的關上，門外傳來林清野悶悶的聲音：
    “顧老師，你先洗。”
    ……
    從衛生間出來，帶著濕氣坐在床上許久，他仍感覺那抹寒冷死死纏繞著自己。
    不過比起這個，現在更讓他感到棘手的是林清野剛才的舉動。
    門外靜悄悄的，顧祈安又等了一會兒，沒聽見林清野的腳步聲，他終於忍不住將手伸向床內側。
    顧祈安剛用被子把自己裹緊，房門便被人從外麵推開。
    到底是少年，縱使帶著一身寒氣，他看起來也比在床上把自己裹成蠶寶寶的顧祈安好多了。
    似乎是沒想到進門麵對的是此等景象，林清野腳步頓了下，看著顧祈安歪頭輕笑一聲，隨後便若無其事的繼續幹自己的事。
    林清野又變成了熟悉的樣子，這讓顧祈安剛才想了許久的開場白都沒了用武之地，可問題始終擺在那裏，令人避無可避。
    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顧祈安又待了一會兒，距離休息的時間越來越近，他的情緒也在悄然變化，最後心一橫開口：
    “林清野……”
    隨著說話抬頭，意料之外的景象驟然出現在眼前，讓顧祈安後麵的所有都堵在了唇邊。
    林清野剛才拿了件加絨衛衣去洗澡，此時他的床上放著短袖睡衣，而顧祈安看見的，就是少年**的全過程。
    有力的手臂抬起，肌理分明的脊背隨著衛衣移動全數出現在眼前，還在長身體的年紀，可到底也將近二十歲，平時穿著衣服還好，可真到了如今這一步……
    林清野因為剛才的呼喚應了一聲，也許是因為在忙手上的事，他的應答不算清晰，黏黏糊糊的，如剛才喚他一起出門般。
    顧祈安的喉結滾動，無名火再次湧向下半身。
    “顧老師？”
    大概是許久沒見他說後半句，林清野換好衣服不解回頭，對上少年清澈眼神時，顧祈安嘴邊的話就變成了——
    “林清野，給我來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