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流感高發期，吉娃娃被傳染，半夜發高燒去兒童醫院住了三天。
    與此同時，葉小惠也沒來上學。
    吉娃娃痊愈後返校，第一件事就是連滾帶爬跑過來找我：“出事了！你不知道我住院時看到什麼了！”
    我下意識摸他額頭：“小吉，你沒事吧，沒事就回座位上老老實實呆著。”
    “是真的！我告訴你，我看到葉小惠了！”
    “看到葉小惠了？那她八成也是流感。”
    “我告訴你。”吉娃娃神秘兮兮地說：“有一次我的點滴掛完了，要去抽血化驗，結果我走錯樓層了。
    “我到了五樓，那一層住院的都是癌症患者，我看到兒童病區裏站著葉小惠！
    “她不是病號，她身上穿著橙色的義工馬甲，在給一群小孩講故事。
    “最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在笑！”吉娃娃一口氣完成了整個敘述。
    我陷入了沉思。
    首先，橘色馬甲女孩真的是葉小惠嗎？為什麼她要在上學期間跑來做義工？為什麼她在癌症病區做義工？
    我是葉小惠。
    我有個雙胞胎姐姐葉小茜。
    九歲那年，她確診了白血病，需要移植骨髓。
    為了成功配型，爸媽四處奔波。
    那段時間，她天天需要化療。化療副作用特別大，她的指甲全黑了，身體裏全是毒素。
    最讓她痛苦不堪的是，她的頭發全脫光了，她心裏下意識自卑，一天到晚都戴著假發。
    我為了讓她開心，找護士借了刀片，把自己的頭發全部剃了，以這副模樣出現在她麵前。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是笑著笑著眼睛裏就有了淚花。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骨髓，她的病情一直在加劇，經常睡到半夜生命檢測儀就會瘋狂報警，然後衝進來一群人將她推進搶救室裏。於是後半夜，她就睡在那裏。我有時候偷偷溜到門外趴在門上，想著這樣，姐姐或許就不會那麼孤獨。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偷聽醫生們的談話，無意中得知我的骨髓和姐姐的完全匹配，而且同係親屬移植排斥率會降低很多。我還得知成活率是99。76％。
    太開心了。
    我趕緊回去告訴姐姐，那時她剛做完化療躺在床上沒有什麼力氣，可是她一聽，緊緊攥住我的手腕：“堅決不行！你不知道，移植骨髓對身體的傷害有多大！況且骨髓移植可能需要進行多次手術，你需要吃很多藥，紮很多滯留針，對身體的傷害是會很大的！”她還哀求我別告訴爸媽，她不想拿我的身體去冒險。
    我腳步恍惚走出醫院大樓，坐在小花園裏，仰頭望著天空，看見有大片大片的水珠砸落。
    這是一場夢呢，還是真實發生的？
    醒來後，我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爸媽紅著眼睛。
    床頭邊，有一個白色小盒子。
    “我們在樓下找到你時，她的病發作了，沒搶救過來。”媽媽說。
    什麼？
    我的心急劇一疼。
    都怪我。
    我應該坐在床邊寸步不離守著她。
    “不是你的錯。她的病發作太快了，沒來得及按鈴。”爸爸說。
    我躺在那裏，心裏空了一半。我伸手摸摸，還在那裏，隻是有什麼東西，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再後來。
    我出院後的第一件事，是在右耳上打了一個耳孔。
    我和姐姐是同卵雙胞胎，見過的人都說我們長得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是姐姐右耳耳垂上有一粒黑痣，而我沒有。
    第二件事，是去醫院申請了一個義工名額，每年有三十天工期，我想通過這兩件事來彌補。
    我一直覺得姐姐還在。
    事實上，她一直在。
    我們是同卵雙胞胎，她走之後，將屬於她的那一半音信言笑留給了我，而我帶著她留下的點滴繼續往前走。
    不知不覺，她已經滲透進我，或者說，她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