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李時澤腿上的夾板拆除。
    稍作活動一下後，李時澤嚐試下地走路。
    撐地時明顯感覺右腿明顯使不上力，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李時澤堅持不用拐杖，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每一步都走的艱難。
    鎮上的半大孩子們不懂事，有次在李時澤經過時學他走路的樣子，嘻嘻哈哈指指點點的。
    雲中廣偶然聽見了，像頭被激怒的豹子衝過去，不由分說的，把那些孩子揍得鼻青臉腫。
    那是雲中廣第一次和年紀比自己小的孩子打架，為了李時澤。
    一天晚上，三人還是在老地方，位於鎮北的山包巨石上見麵。那天月光很好，將戈壁照得泛起一片銀白微光。
    “對不起。”
    雲中廣忽然說，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對不起……時澤，這輩子我都欠你的。”
    聽聞此言，李時澤搖搖頭道：“你不欠我什麼。當時那種情況，換做是我遇險，你也會救我的。”
    “可是……”
    “沒有可是。”
    李時澤打斷了他，然後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的孟心溪。
    “心溪，你也別自責了。救你們……那是我自己的選擇。”
    孟心溪抬起頭，眼裏閃著淚光。
    她喃喃道：“但是你的腿……你的前程……都……”
    “前程？”
    聽聞此言後，李時澤笑了，那笑容卻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寂寥。
    “在塞北的孩子，還能有什麼前程？我爹考了一輩子功名，不還隻是個秀才？中廣將來會繼承鐵匠鋪，你會繼承醫館，而我……也許能在書院幫我爹教教孩子。和現在也沒什麼不同。”
    是呀，他們塞北生活的人，就是這樣。不斷……不斷地，重複著上一輩的人生。
    聽李時澤說得雲淡風輕，但孟心溪知道不是這樣的。
    孟見過李時澤讀書時的樣子，那時他眼睛亮得像有火焰在其中燃燒。李時澤讀《史記》時也會激動得整夜不眠，讀到《楚辭》卻會黯然神傷。
    孟心溪明白，李時澤的心不該困在這個邊陲小鎮，也不會甘願被困在這個小鎮，他的世界本該更大。
    “……等我腿好了。”李時澤忽然說，“教我射箭吧，中廣。”
    突然被點名的雲中廣愣住：“什麼？”
    “我不能總窩在書堆裏吧。”
    李時澤看著遠方的群山道：“……至少，下次再遇到危險時，我能保護想保護的人，而不是成為累贅。”
    “你才不是累贅！”孟心溪和雲中廣同時說。
    聽聞此言，李時澤笑了，這次卻是真心的笑。他是真的很感激自己能有這樣兩個好朋友。
    “那你就教我。還有心溪，你也該學些防身的本事了。現在這世道……不太平……”
    李時澤說“不太平”三個字時，聲音很輕。但三人心裏都明白他在說什麼。
    他們能看到，這些日子裏，經過落雁鎮的軍隊越來越多，有時是往西去，有時是從西邊撤回來的傷兵。
    偶爾看到鎮上的老人聚在一起時，總是憂心忡忡地議論著什麼。
    從隻言片語中聽到。
    ……邊關，又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