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不大，牆角堆著柴火，屋簷下晾著洗好的籠布。林晚晚引著周王氏在石凳上坐下，轉身進了廚房，舀了碗早上剩的米粥——還溫著，又掰了半塊饅頭。
    “先吃點東西。”她把碗和饅頭推過去。
    周王氏沒接，隻死死抓住林晚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嚇人，指甲幾乎嵌進肉裏：“林姑娘……他們抓了我兒！就在昨日傍晚，私塾散學路上……他們留了字條，說想要兒子活命，就拿東西來換！”
    她聲音壓得極低，卻像受傷野獸的嗚咽，嘶啞破碎。眼淚終於滾下來，混著臉上的塵土，衝出兩道溝壑。
    “誰抓的？他們要什麼？”林晚晚反握住她冰冷顫抖的手。
    “我不知道是誰……字條上沒署名，隻說要……要周福留下的”賬”！”周王氏渾身抖得厲害，“可那東西……那東西周福根本就沒交給我！他隻說藏好了，讓我和孩子躲得遠遠的……我們回了鄉下，可他們還是找來了！定是鋪子被燒時漏了痕跡……”
    果然是為了暗賬！是白氏的人？還是三皇子手下？動作這麼快！
    “你兒子多大？被帶去了哪裏？”林晚晚強迫自己冷靜。
    “十歲……叫栓子。字條沒說地方，隻說明日午時，把東西放在西城土地廟神龕下……可我沒有東西！我拿什麼換我兒啊！”周王氏終於崩潰，壓抑地哭出聲，又猛地捂住嘴，驚恐地看向院牆方向。
    土地廟！又是土地廟！之前紙條警告說那是誘餌，現在卻成了交易地點？是同一夥人，還是另一撥？
    【彈幕瞬間刷屏：】
    【臥槽綁票！太狠了！】
    【土地廟果然有問題！】
    【周掌櫃沒把暗賬給妻子？那真在哪？主播知道嗎？】
    【主播快想辦法救人啊！】
    【茶樓那個人在盯著呢！主播小心！】
    係統提示音急促響起：【緊急事件觸發！支線任務：解救周王氏之子栓子。任務要求：確保孩童安全，並獲取綁匪身份線索。任務獎勵：能量+200，曆史修正進度+2%，解鎖【初級追蹤標記】。警告：該任務風險極高，請謹慎評估。】
    能量和進度獎勵很**，但風險提示也刺眼。林晚晚腦子飛快轉動——她手裏確實沒有暗賬原本，但知道關鍵線索（地庫鑰匙在孫德海處）。能用這個做餌嗎？蕭景珩的人怎麼還沒到？白菜葉信號發出去了……
    “吱呀——”後門被極輕地推開一條縫。
    周王氏驚得差點跳起來，林晚晚按住她，低聲道：“自己人。”
    進來的是個陌生麵孔，二十出頭，穿著粗布短打，像個幫工。他動作極輕，反手掩上門，對林晚晚微微頷首，目光隨即落在周王氏身上：“這位是？”
    “周福的妻子，王氏。”林晚晚快速說明情況，“她兒子被綁，綁匪要暗賬，明日午時土地廟交易。我們手裏沒東西。”
    年輕人——蕭景珩的暗衛之一——眉頭皺緊：“土地廟……那地方近日確實有不明人物活動。王爺剛下令暫停行動，此時不宜節外生枝。”
    “那孩子怎麼辦？”周王氏急道，又要跪下。
    暗衛側身避開，沉默片刻，看向林晚晚：“林姑娘有何想法？”
    把皮球踢回來了。林晚晚知道這是考驗，也是機會。她深吸一口氣：“對方要的是暗賬，我們拿不出真的，但可以給假的——或者，給真的線索的一部分，誘他們現身。關鍵在於，交易時必須有把握救下人，並至少抓住一個活口問話。”
    “需要人手布置，且可能打草驚蛇。”暗衛道。
    “但這是救人的唯一機會，也可能釣出背後的大魚。”林晚晚迎上他的目光，“王爺既然要扳倒白氏和三皇子，綁匪很可能就是他們的人。若能抓到活口，或許能撬開缺口。”
    暗衛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轉身走到院牆邊，學了兩聲短促的布穀鳥叫。
    不到半盞茶功夫，又一道黑影翻牆而入。正是糧鋪那個漢子。兩人低聲快速交談幾句，漢子走過來，對林晚晚道：“王爺有令，若遇緊急，可由我們相機行事。此事可行，但需周密計劃。林姑娘，我們需要一份”誘餌”。”
    “我能寫一份暗賬的關鍵摘要，半真半假，足以取信。”林晚晚道，“但需要時間，且不能在這裏寫。”
    “去鋪子櫃台寫，快。”漢子果斷道，“王氏留在此處，由他保護。”他指了指年輕暗衛。
    林晚晚點頭，快步回到前店。順子和翠兒已被打發去後院小屋休息。她鋪開紙，磨墨，提筆疾書。內容基於暗賬真實脈絡，但隱去了最關鍵的惠通總號地庫和孫德海，改為“證據存於漕運司某位已故主事舊宅暗格”——這是她瞎編的，但聽起來合理。
    寫完後吹幹墨跡，折好。剛塞進袖中，前門忽然被輕輕叩響。
    不是暗號節奏。
    林晚晚心頭一緊，將紙團藏進櫃台暗格，揚聲道：“打烊了，明日請早。”
    門外傳來一個斯文有禮的聲音：“林娘子，是我，謝雲舟。深夜叨擾，實有要事。”
    謝雲舟？他怎麼來了！偏偏是這個時候！
    林晚晚迅速整理表情，拉開店門。
    謝雲舟獨自站在門外，依舊一身月白，在昏暗夜色裏格外顯眼。他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笑意，隻是眼底有些深，目光似不經意地掃過她身後空蕩的店堂。
    “謝公子，這麼晚了……”
    “實在抱歉。”謝雲舟歉然拱手，“本不想打擾，隻是方才在對麵茶樓與友人品茗，見貴店後院似有異動，又見林娘子久未露麵，擔心是否出了什麼事，故冒昧前來一問。”
    茶樓！他果然一直在監視！還看到了後院動靜？
    林晚晚後背滲出冷汗，麵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疲憊和無奈：“讓公子見笑了。是老家來了個窮親戚，投奔無門，鬧了些不愉快，剛安撫住。擾了公子雅興，實在過意不去。”
    “原來如此。”謝雲舟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瞬，笑意未減，“親戚有難，理應相助。林娘子仁厚。”他頓了頓，忽然壓低聲音，“不過……近日京城不太平，劉侍郎長子之事想必林娘子也聽說了。有些是非，還是莫要沾染為好。尤其是一些……陳年舊事相關的故人。”
    他在警告她？他知道周王氏的身份？
    “謝公子此言何意？”林晚晚故作不解。
    “隨口一提罷了。”謝雲舟笑了笑，從袖中取出那個熟悉的錦盒——裝著玉簪的那個，“這簪子，姑娘既不肯收，謝某也不強求。隻是今日見到姑娘，總覺得姑娘眉間隱有憂色，想來是鋪子事務繁重。這簪子雖不值錢，卻也是謝某一番心意，姑娘權當……換個心情。”
    他又將錦盒遞過來。這一次，沒等林晚晚拒絕，他便將錦盒輕輕放在門邊的條凳上。
    “夜色已深，謝某告辭。姑娘保重。”他頷首致意，轉身步入夜色，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林晚晚盯著那錦盒，沒去碰。她迅速關上門，閂好，回到後院。
    “是謝雲舟。”她對兩名暗衛低聲道，“他在對麵茶樓監視，可能察覺了什麼。他留下了這個。”她簡單描述了錦盒。
    年輕暗衛立刻道：“我去處理。”他拿起牆角的燒火棍，小心挑開錦盒蓋子——沒有機關。裏麵隻有那支玉蘭花玉簪，但在錦盒底部的襯墊下，壓著一張折疊的極薄的紙。
    暗衛用棍子挑出紙，展開。上麵隻有一行小字：
    “廟不可往，人在城南枯柳巷三號。南。”
    廟不可往……人在城南枯柳巷三號？南？是指南楚？還是姓氏？
    林晚晚和兩名暗衛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
    “可信嗎？”年輕暗衛問。
    “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另一方的算計。”漢子沉吟，“謝雲舟想攪渾水，或者借我們的手救人，賣個人情，又或者……他想搶人。”
    “城南枯柳巷離土地廟很遠。”林晚晚快速分析，“如果是調虎離山，目的是什麼？如果我們去枯柳巷，土地廟那邊就無人顧及，綁匪可能察覺不對撕票。如果不去，萬一他說的是真的……”
    “分兵。”漢子果斷道，“我去土地廟布置，做兩手準備。你去枯柳巷探查，帶上她。”他指向年輕暗衛，“林姑娘留下，保護王氏，等消息。”
    “不。”林晚晚搖頭，“我去枯柳巷。我認識栓子，如果是陷阱，我能隨機應變。你們需要人手在土地廟布置，確保萬一真的有交易，能控製局麵。”
    漢子皺眉：“太危險。”
    “孩子等不起。”林晚晚語氣堅決，“我有自保的辦法。”她看了眼係統裏277的能量值，和那個尚未使用的【環境掃描】。
    漢子深深看了她一眼，終於點頭：“半個時辰內，無論有無發現，必須退回。若有危險，發信號。”他遞給年輕暗衛一枚竹哨，“巷口會有人接應。”
    林晚晚換了身深色粗布衣裙，臉上重新抹了灰，跟著年輕暗衛從後門悄然離開。漢子則翻牆而去，趕往土地廟布置。
    枯柳巷在南城偏僻處，靠近廢棄的漕運舊碼頭，住戶雜亂。夜裏寂靜無聲，隻有野狗偶爾吠叫。
    三號是個獨門小院，土牆低矮，院門緊閉，裏麵黑漆漆的，毫無聲息。
    年輕暗衛示意林晚晚躲在對麵陰影裏，自己如貓般輕巧地翻上牆頭，觀察片刻，又無聲滑下。
    “院裏沒人，正房有鎖，廂房門虛掩，有新鮮腳印。”他低語，“不像長期關人的地方，但確實有人近期活動。”
    林晚晚調出係統：【環境掃描】冷卻已結束。她心念一動，消耗50能量。
    光幕展開，半徑五十米內的熱源顯示出來。院子裏沒有，但正房地下……有一個微弱的、蜷縮的小型熱源！旁邊還有兩個靜止的稍大熱源，像是……看守？但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或死了？
    “地下有密室，孩子在下麵。”林晚晚壓低聲音，“兩個看守，狀態不明。”
    年輕暗衛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卻沒多問：“我進去，你在這裏等。若有變故，立刻吹哨。”
    他再次翻牆而入。林晚晚屏住呼吸，盯著那扇破舊的院門。
    時間一點點過去，每一秒都像拉長的皮筋。忽然，院內傳來一聲極輕微的悶響，像是重物倒地。緊接著是開鎖的聲音。
    又過了片刻，年輕暗衛的身影出現在牆頭，懷裏抱著一個用舊衣裳裹著的、昏睡的孩子。他輕盈跳下，將孩子遞給林晚晚：“還活著，被迷暈了。看守死了，剛斷氣不久，傷口利落，不是我們的人幹的。”
    有人滅口？搶在他們前麵？
    林晚晚心頭一沉，接過孩子。是個瘦小的男孩，臉上有淚痕，但呼吸平穩。
    “先離開！”年輕暗衛警惕地看向巷子兩端。
    兩人抱著孩子，迅速朝巷口撤離。快到巷口時，林晚晚忽然感覺懷裏的孩子動了一下，眼皮顫了顫，似乎要醒。
    就在這時，巷口陰影裏，緩步走出一個人。
    月白長衫在昏暗夜色中泛著微光，謝雲舟負手而立，臉上帶著慣常的溫潤笑意，目光落在林晚晚懷裏的孩子身上。
    “林姑娘果然來了。”他語氣平和，“孩子無恙吧？”
    林晚晚停住腳步，全身緊繃。年輕暗衛不動聲色地側移半步，將她護在身後。
    “謝公子怎會在此？”林晚晚聲音發緊。
    “恰巧路過。”謝雲舟微笑，“見二位行色匆匆，抱著一孩童，不免有些好奇。這孩子的母親……可是姓周？”
    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公子既知，何必多問。”林晚晚將孩子抱緊了些。
    “林姑娘不必緊張。”謝雲舟向前走了一步，年輕暗衛的手立刻按向腰間。謝雲舟停住，笑容不變，“謝某並無惡意。隻是提醒姑娘，有些渾水，蹚得太深，容易淹著自己。今日謝某能幫姑娘找到孩子，明日……就未必了。”
    “條件是？”林晚晚直截了當。
    “姑娘是聰明人。”謝雲舟笑意深了些，“謝某隻希望，姑娘在鎮北王麵前，偶爾……也能替南楚美言幾句。畢竟，多條路，總比獨木橋穩妥。”
    他在拉攏，也是在威脅。
    “謝公子的”好意”，我記下了。”林晚晚不置可否，“若無他事，我們先告辭了。孩子需要看大夫。”
    “請便。”謝雲舟側身讓開道路，目光卻似有若無地掃過年輕暗衛按在腰間的手，“對了，土地廟那邊……姑娘的人怕是要撲空了。綁匪，已經”處理”幹淨了。就當是謝某送給姑娘的……第二份見麵禮。”
    他說完，微微頷首，轉身悠然離去，很快融入夜色。
    林晚晚和年輕暗衛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寒意。
    謝雲舟不僅搶先救出孩子，滅了口，還清理了土地廟的綁匪。他展示了自己的能量和手段——他能幫你，也能毀了你。他在逼她站隊，至少，要保持“中立”。
    兩人不再停留，抱著孩子迅速返回“晚來風”。後院裏，周王氏看到失而複得的兒子，抱著孩子哭得幾乎暈厥。
    漢子也從土地廟回來了，臉色凝重：“廟裏空無一人，隻有三具新鮮屍體，看傷口是高手所為，一刀斃命。線索斷了。”
    一切都印證了謝雲舟的話。
    林晚晚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疲憊感排山倒海般湧來。
    孩子救回來了，但綁匪全滅，線索全斷。謝雲舟的陰影，卻更深更重地籠罩下來。
    【叮！支線任務“解救周王氏之子栓子”完成！獎勵發放：能量+200，曆史修正進度+2%，解鎖【初級追蹤標記】。當前能量：427，曆史修正進度：3%。】
    【暗線任務“織網”進度更新：4/10。】
    係統提示帶來些許安慰，但林晚晚的心情絲毫輕鬆不起來。
    她看著周王氏母子相擁而泣的身影，又想起謝雲舟離去時那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局棋，越來越凶險了。
    而她手中的籌碼，似乎並沒有增加多少。
    窗外，天色將明未明，一片混沌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