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冷院開播,彈幕指路  第三章:隔牆初談,疑雲漸起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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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林晚晚照舊在午時前準備好了包子。
    隻是今天,她多做了二十個。麵和得比往日更仔細些,豆沙裏添了昨天用最後一點糖漬的橘皮碎末,蒸出來的時候,那股甜裏帶著微酸的香氣,飄得比往日更遠。
    翠兒一邊幫著把包子搬到牆外石墩上,一邊不住地往甬道那頭張望。
    “姑娘,”她壓低聲音,眼睛亮晶晶的,“您說那位謝公子今天真會來嗎?”
    林晚晚手上動作沒停,用洗淨的芭蕉葉把包子一個個分開墊好:“來不來,咱們的包子都得賣。”
    話雖這麼說,她心裏也懸著。昨晚那枚小銀錁子,她讓翠兒悄悄去換了銅錢,足足換了六百文,夠買好些米麵了。這份“聞香錢”太重,重得讓她不安。
    攤子剛擺好,老顧客就陸續來了。幾個在二門上當值的小丫鬟結伴而來,嘻嘻哈哈地各自買了兩個;漿洗房的張婆子揣著銅板,一口氣要了五個,說是帶回去給孫子;連後門看門的劉老頭都拄著拐杖溜達過來,摸出兩文錢,念叨著“嚐個新鮮”。
    生意比昨天還好。林晚晚收錢、遞包子,手腳麻利,臉上帶著慣常的、略顯拘謹的笑。眼睛卻時不時瞟向謝雲舟昨日出現的那個拐角。
    【彈幕:主播在等謝雲舟吧?眼睛都瞟了七八次了。】
    【我賭五個銅板,他肯定會來!】
    【不來豈不是白瞎了那五六錢銀子?質子月例應該也不多吧?】
    【重點是包子嗎?重點是人才對。】
    彈幕在眼前飄過,林晚晚隻當沒看見。她數著賣出去的包子,盤算著今天能賺多少,能不能再讓翠兒從外麵捎點肉回來。哪怕隻是點肥肉膘,煉了油,炒青菜都香。
    日頭慢慢爬到頭頂,石墩上的包子還剩十來個。往常這時候,也該賣得差不多了。
    就在她以為那人不會來了的時候,月白色的衣角,從牆角的陰影裏轉了出來。
    謝雲舟今天換了件素青的直裰,仍是書生打扮,手裏沒拿書,隻握著一把尋常的竹骨折扇。他步子不快,走到石墩前時,先是對林晚晚溫文一笑,然後才看向那些包子。
    “林姑娘,在下履約而來。”他聲音清潤,目光落在包子上,“今日這香氣,似乎比昨日更妙些,可是加了什麼?”
    林晚晚垂下眼:“隻是些橘皮碎末,不值什麼。公子要幾個?”
    “姑娘看著給便是。”謝雲舟從袖中取出個小小的荷包,倒出幾枚銅錢,整整齊齊排在石墩邊緣,“昨日唐突,以銀錢相贈,恐令姑娘不安。今日便按市價吧。”
    他數了六枚銅錢,推過來:“煩請姑娘給六個。”
    林晚晚微怔。她本以為這位質子會繼續擺出闊綽姿態,或是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沒想到竟如此規矩地付起銅板來。她手腳麻利地用新鮮荷葉包了六個最大的包子,遞過去。
    謝雲舟接過,卻不急著走。他輕輕嗅了嗅荷葉包,抬眼看向林晚晚:“姑娘這手藝,不似尋常家廚。可是祖上傳下的方子?”
    來了。試探。
    林晚晚心裏緊了緊,麵上仍平靜:“窮人家胡亂琢磨的玩意兒,哪有什麼方子。不過是把豆子煮爛,加點糖,包起來蒸熟罷了。”
    “能把”胡亂琢磨”的玩意兒做得這般滋味,便是天賦了。”謝雲舟笑意溫然,目光似不經意地掃過她身後的院門,“姑娘獨自居此,經營不易。可需在下幫襯一二?在下雖客居於此,與府外一二商鋪掌櫃倒還有些薄麵,或可為姑娘牽線,采買些實惠物料。”
    這話說得體貼,姿態也放得低。若換個真正困頓無依的冷院女子,恐怕真要心生感激。
    可林晚晚不是。她腦子裏,彈幕正飛快滾動:
    【黃鼠狼給雞拜年!主播別信!】
    【他在套話!想摸清你的底細和物資來源!】
    【質子這麼閑嗎?天天來關心一個冷院棄妃的吃喝采購?】
    【但他笑得好溫柔啊……我快扛不住了……】
    【前麵的醒醒!這是笑裏藏刀!藏刀!】
    她定了定神,福身道:“多謝公子美意。隻是妾身所需甚少,如今賣些包子,換點米糧,已足度日,不敢勞煩公子。”
    謝雲舟也不堅持,隻含笑點頭:“是在下冒昧了。”他頓了頓,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對了,昨日匆匆,未及詳問。姑娘可是鎮北王府家眷?”
    這個問題更直接了。
    林晚晚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她抬眼,對上謝雲舟那雙溫潤如玉、卻看不出深淺的眼睛。
    “妾身姓林。”她答得簡短,沒承認,也沒否認。
    遠處隱約傳來仆役走動、器物碰撞的聲響,更襯得這偏僻角落寂靜得有些異樣。
    謝雲舟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反而加深了些:“原來如此。”他不再追問,隻搖了搖手中折扇,“那在下便不打擾姑娘做生意了。這包子,在下甚是期待。”
    他頷首致意,轉身離去。素青的背影在甬道盡頭一轉,便不見了。
    林晚晚站在原地,看著石墩上那六枚一字排開的銅錢,心裏那根弦,卻繃得更緊了。
    包子很快賣完了。
    林晚晚收拾攤子時,手有點抖。她不是怕,是那種麵對未知、麵對明顯別有用心之人的本能警惕。謝雲舟每一句話都溫和有禮,可每一句底下,都像藏著鉤子。
    回到冷院關上門,她背靠著門板緩了好一會兒。翠兒已經去送還借用的水桶了,院裏就她一個人。安靜得能聽見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眼前的光幕上,彈幕還沒消停:
    【主播剛才應對得不錯!不卑不亢!】
    【但我總覺得謝雲舟不會這麼算了。】
    【他問是不是王府家眷,什麼意思?想確認主播的身份?】
    【可能想判斷拉攏的價值?或者威脅的程度?】
    【話說……主播是不是忘了,彈幕昨天就劇透過他的身份?】
    最後這條彈幕,讓林晚晚愣了一下。
    對了。昨天謝雲舟第一次出現時,彈幕就刷過“該不會是謝雲舟?”“質子!”“南楚太子!”之類的話。隻是當時她太驚訝,後來又忙著收攤,沒往深處想。
    如今細琢磨……如果彈幕說的是真的,那謝雲舟就不是什麼普通客居讀書的質子,而是南楚的太子,潛伏在北梁京城的人物。
    這樣一個人,三番兩次“偶然”來到冷院牆外,對一個賣包子的罪臣之女示好……
    林晚晚慢慢走到井邊,打上來半桶涼水,洗了把臉。冰涼的水刺激著皮膚,讓她更清醒些。
    “你們……”她在心裏問,“昨天說他是南楚太子,是認真的?還是……隻是根據什麼話本故事在開玩笑?”
    彈幕頓了一下,然後飛快刷起來:
    【當然是真的!這是基本設定啊主播!】
    【你看他那氣度,像普通質子嗎?】
    【主播你長點心吧!這是高危人物!】
    【不過他現在應該還沒完全黑化?按照大綱,他是後期才徹底跟男主對上的。】
    【但絕對不是什麼單純書生!主播離他遠點!】
    七嘴八舌,語氣篤定,不像純粹玩鬧。
    林晚晚擦幹臉,走回屋裏,坐在那張吱呀作響的凳子上。她需要理一理。
    如果彈幕的信息有哪怕一部分是真的,那這個世界,就遠不止“冷院求生”這麼簡單。她卷進的,可能是她根本想象不到的複雜局麵。
    而謝雲舟的接近,目的也絕不單純。
    “可是……”她喃喃自語,“他圖我什麼呢?”
    一個無權無勢、被困冷院、除了會做點包子一無所有的女人。有什麼值得南楚太子圖謀的?
    彈幕又開始出主意:
    【可能看你特別?穿越女總有光環!】
    【或者他覺得你身份特殊?罪臣之女,說不定能挖出點陳年秘密?】
    【會不會……跟你那個直播係統有關?他能感覺到什麼?】
    【不太可能吧?係統不是隻有主播和咱們看得到嗎?】
    這條彈幕飄過時,林晚晚心頭莫名一跳。
    係統……謝雲舟昨天出現時,確實說了“循著一縷甜香信步而來”。可這冷院位置偏僻,包子香氣能飄那麼遠嗎?還是他……真的“感覺”到了別的什麼?
    她搖搖頭,甩開這個過於驚悚的念頭。當務之急,是應對。
    謝雲舟顯然不會罷休。他今天沒問出什麼,下次呢?下下次呢?
    躲著不見?不可能,她還得賣包子維持生計。
    虛與委蛇?她沒那本事,言多必失。
    那就隻能有限接觸,保持距離,同時加快自己的步伐攢錢,種地,盡可能讓自己有點底氣,至少,在情況不妙時,能有掙紮一下的本錢。
    傍晚,翠兒回來了,不僅帶回了洗淨的水桶,還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個小油紙包。
    “姑娘,您看!”她眼睛亮亮的,“奴婢今兒去後街雜貨鋪換錢,那掌櫃認得奴婢,悄悄塞給奴婢這個,說是感謝姑娘的包子,他小兒子在門房當差,可愛吃姑娘做的豆沙包了。”
    油紙包裏,是兩塊色澤暗紅、質地堅實的東西。
    “這是紅糖?”林晚晚拿起來聞了聞,有股淡淡的焦甜味和藥草香。
    “嗯!說是南邊來的”藥糖”,補氣血的,比尋常糖稀罕些。”翠兒獻寶似的說,“姑娘您臉色總不太好,這個泡水喝,最養人了!”
    林晚晚心裏一暖。她掰下一小塊,剩下的塞回翠兒手裏:“咱們一人一半。你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翠兒推拒不過,隻得小心翼翼收好。
    兩人就著涼水,啃著冷饅頭當晚飯。林晚晚把白天謝雲舟來的事,簡單跟翠兒說了,隻說是客居的公子,沒提質子身份,更沒提彈幕的警告。
    翠兒聽得認真,小聲說:“那位謝公子看著是挺和氣的人。可姑娘,奴婢在府裏這幾年,見得多了,越是麵上笑得好看的人,心底裏想什麼,越是難猜。您還是當心些。”
    連翠兒都感覺到了。林晚晚點頭:“我知道。以後他再來,你盡量躲著些,別往前湊。若是他問起你什麼,就說不知道,或者往我身上推。”
    “嗯!”翠兒用力點頭,“奴婢記下了。”
    夜裏,林晚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窗外的月光冷冷清清地灑進來,在地上投出一小片白。她睜著眼,看著帳頂那片汙漬的輪廓,腦子裏各種念頭紛雜。
    穿越,係統,彈幕,冷院,包子,菜地,謝雲舟,還有那個隻存在於係統信息和彈幕提及裏的“鎮北王”蕭景珩……
    像一團亂麻。
    她原本隻想活著,吃飽,穿暖,在這個陌生世界站穩腳跟。可現在,似乎有看不見的線,正悄悄纏上來。
    【叮。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值較高。係統提示:請專注於當前生存與發展目標。能量值可用於強化自身或兌換必要物資。】
    係統機械的女音忽然在腦中響起。
    林晚晚苦笑。是啊,想那麼多有什麼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那兩畦菜苗,和每天能換來米糧的包子攤。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
    半夢半醒間,好像又聽見彈幕的聲音,遠遠近近,有些模糊:
    【主播快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和麵呢。】
    【謝雲舟肯定還有後手……】
    【不知道蕭景珩那邊怎麼樣了……】
    【想看王爺發現包子攤的表情……】
    鎮北王府,外書房。
    燭火通明。蕭景珩剛聽完暗衛的稟報。
    “謝雲辰午時二刻至冷院外牆,購豆沙包六個,付銅錢六文。與林氏交談約一盞茶時間。詢問林氏手藝是否家傳,提出可幫襯采買,並問其是否為王府家眷。林氏應對謹慎,未露太多信息。謝雲辰隨即離去,未再逗留。”
    蕭景珩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椅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青玉鎮紙。書房裏靜得能聽見燭芯燃燒的細微噼啪聲。
    “家傳……采買……家眷。”他低聲重複這幾個詞,眸色深沉。
    謝雲辰想確認什麼?又想拉攏什麼?一個冷院罪女,有什麼值得他這位南楚質子費心試探的?
    “林氏反應如何?”
    “看似平靜,但收攤後於院門內停留片刻,似有心事。其後與丫鬟翠兒交談,內容未聽清。”
    蕭景珩“嗯”了一聲,揮揮手。暗衛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入陰影。
    書房裏又隻剩他一人。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夜風帶著微涼的草木氣息湧進來,吹動他額前的幾縷發絲。
    西北角的方向,隱在沉沉的夜色裏,隻有幾點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燈火。那是巡夜仆役提的燈籠。
    今天午後,他又看見了一行金色文字。不是在眼前,而是在他批閱一份兵部文書時,那文字直接浮現在紙頁的空白處:
    【謝質子開始套話了。主播挺住啊。】
    字跡潦草,透著股看戲般的促狹。依舊是轉瞬即逝。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這些詭異出現的金色文字,總是與那林氏女相關,甚至似乎是在以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關注著她?
    蕭景珩眉頭緊鎖。他征戰沙場多年,見過屍山血海,也經曆過朝堂暗箭,自認心智堅定,不懼鬼神。可眼前這無法解釋、無法掌控的異象,卻讓他第一次感到某種深沉的困惑,以及一絲被窺探的不適。
    這些文字背後,是什麼?是誰?
    與那林氏女有關嗎?還是與謝雲辰有關?
    或者……與他蕭景珩自己有關?
    風忽然大了些,吹得案頭的燭火猛地搖曳,將他投在牆上的影子拉得扭曲晃動。
    他想起暗衛報來的另一件事:林氏女院中那兩畦菜苗,長勢頗好。她每日早晚澆水,極是精心。那賣包子的生意,也一日好過一日,在下人中有了點小名氣。
    一個本該在冷院中淒惶等死、或瘋或病的罪臣之女,不僅活了下來,還活得頗有章法。
    是求生欲使然?還是別有依仗?
    蕭景珩關上窗,將那點涼風和遠處的夜色隔絕在外。他回到書案前,目光落在攤開的邊關地形圖上。
    北境,南楚,京城,王府,冷院。
    看似毫無關聯的點,卻因一些細微的動向,隱約串聯。
    他需要知道更多。
    “來人。”他聲音不高,在寂靜的書房裏卻清晰可聞。
    一個黑影無聲跪伏在門口。
    “加派兩人,盯緊謝雲辰在府外的一切動向。他見了什麼人,去了什麼地方,買了什麼物件。”
    “是。”
    “還有,”蕭景珩頓了頓,“冷院那邊不必驚動,但林氏女每日接觸了哪些人,說了哪些話,尤其是與謝雲辰有關的,一字不漏。”
    “遵命。”
    黑影退下。蕭景珩重新坐回椅中,目光卻再次投向窗外。
    夜色濃稠如墨。
    而在這片墨色之下,冷院牆內,那個本該無聲無息的女人,和客院中那個溫文爾雅的質子,他們各自的心思,又在如何翻湧?
    他有一種預感。
    這王府裏的平靜,怕是快要被打破了。
    而那看似不起眼的冷院一角,或許就是風起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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