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負片真相 第五十章失竊的U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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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後台西側出口
藝術中心的後台像個巨大的迷宮。林澤宇拉著孫自嬌穿過堆滿器材的走廊,拐過兩個彎,才找到西側出口。金屬防火門半開著,外麵是貨運通道,雨已經下起來了,淅淅瀝瀝地打在水泥地上。
王建國站在門口抽煙,煙頭在昏暗的光線裏明滅。他腳邊蹲著個年輕人,穿著技術科的工裝馬甲,臉色慘白,眼鏡歪在一邊。
“王隊。”林澤宇鬆開孫自嬌的手,快步走過去,“怎麼回事?”
王建國把煙頭扔進水坑,滋啦一聲:“小王,你自己說。”
技術員抬起頭,聲音都在抖:“下午一點,我去食堂吃飯,U盤鎖在技術科三號保險櫃裏。兩點回來,櫃子開了,U盤沒了。監控……監控那段被刪了。”
“安保係統呢?”孫自嬌問。
“備用電源被切斷了十五分鍾。”王建國接過話頭,眼神陰沉,“專業手法。不是普通小偷。”
雨下得更大了,風從通道口灌進來,帶著潮濕的涼意。林澤宇感覺右耳的耳鳴加重了,像有台老舊的電視機在腦袋裏調著空白頻道。
“蘇曼姐呢?”孫自嬌環顧四周。
“在我車上,安全。”王建國看了眼手表,“離秀開場還有兩小時四十分鍾。澤宇,孫小姐,你們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取消展覽和走秀,立刻撤離;第二,照常進行,但風險很大。對方拿走了U盤,說明他們知道我們在查什麼,也知道證據的價值。接下來——”
“照常進行。”林澤宇打斷他。
王建國盯著他:“你確定?”
“確定。”林澤宇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異常清晰,“他們偷U盤,是因為怕裏麵的東西。如果我們現在退縮,就證明我們怕了。那才是真的輸了。”
孫自嬌握住他的手,用力點頭:“我同意。”
王建國看了他們幾秒,忽然笑了,那笑容裏帶著疲憊和某種欣慰:“好。那我調整布控方案。小王,你回技術科,恢複監控數據,能找回多少算多少。澤宇,孫小姐,你們回後台,但記住——不要單獨行動,尤其是你,澤宇。”
“王隊,”林澤宇想起走廊裏那個保潔員,“剛才在連接走廊,有個穿保潔製服的人,鞋不對勁。他進了樓梯間。”
王建國眼神一凜:“哪個樓梯間?”
“主展廳和畫廊之間的那個。”
“小李!”王建國朝通道暗處喊了一聲,一個便衣警察跑過來,“帶兩個人,排查所有樓梯間和保潔人員。重點查鞋。”
小李應聲離開。王建國轉向林澤宇和孫自嬌:“回去吧,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今天這場秀,必須順利辦完。”
回後台的路上,孫自嬌的手一直緊緊攥著林澤宇的手。她的掌心有汗,指尖冰涼。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下:“澤宇,如果……如果寶寶今天能聽見,我想讓他知道,他的爸爸媽媽很勇敢。”
林澤宇轉過身,在昏暗的走廊燈光下看著她。她眼裏有淚光,但嘴角是上揚的。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他會知道的。”
遠處傳來悶雷,但這一次,孫自嬌沒有發抖。
二、秀前九十分鍾
後台的氣氛開始繃緊。化妝師給模特上最後一道定妝,造型師調整頭紗的角度,對講機裏不斷傳來前台的指令。孫自嬌站在那件“光影婚紗”前——那件用林澤宇照片轉印麵料的婚紗,今晚的壓軸作品。
沈薇薇走過來,手裏拿著流程表:“孫姐,開場音樂換了。音響師說原版文件損壞,臨時換了備用曲目。”
“誰讓換的?”孫自嬌皺眉。
“不知道,說是上麵的指示。”沈薇薇壓低聲音,“要查嗎?”
孫自嬌看了眼不遠處正在調試設備的音響師,是個生麵孔。她搖頭:“先別打草驚蛇。薇薇,你幫我盯緊那幾個人——音響師、燈光師、還有後台入口的安保。有任何異常,立刻告訴我。”
“明白。”沈薇薇點頭,快步離開。
林澤宇在後台角落調試相機。他換上了那台父親留下的膠片相機——今晚的第一部分,他想用膠片拍。剛裝好膠卷,手機震動,是陳默發來的消息:「你母親不見了。護工說下午兩點,她自己換了衣服,說要去找你爸。已經報警。」
林澤宇的手指僵在快門鍵上。
雷聲從窗外滾過,這次很近,像是就在頭頂炸開。後台的燈光閃爍了一下,幾個模特小聲驚呼。
“澤宇?”孫自嬌走過來,“怎麼了?”
林澤宇把手機遞給她。孫自嬌看完消息,臉色一白:“現在怎麼辦?”
“王隊已經在找了。”林澤宇強迫自己冷靜,但聲音還是有點發顫,“她以前也走失過,每次都在我爸生前常去的地方。消防隊舊址、老房子、公園……王隊知道這些地方。”
“要不要我去找?”孫自嬌握住他的手,“秀這邊我可以——”
“不行。”林澤宇搖頭,“你留在這裏。我媽……她認得路,不會走太遠。但這裏,”他看向忙碌的後台,“這裏更需要你。”
對講機裏傳來開場倒計時的聲音:“所有人員就位,開場前九十分鍾。第一組模特準備。”
孫自嬌深吸一口氣,踮腳吻了吻林澤宇的唇角:“等秀結束,我們一起去找媽媽。”
她轉身走向控台,背影挺直。林澤宇看著她的身影,忽然想起父親筆記本裏最後一頁那句話:「若有不測,盒內U盤交建國(王)。」
父親當年預感到危險,做了安排。
那麼今天呢?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報警器,又檢查了一遍相機。膠卷是新的,能拍三十六張。他希望夠用。
三、暗房的對峙
畫廊那邊傳來消息,展覽提前開放了——這是策展人的主意,說是為了讓媒體先拍照預熱。林澤宇跟孫自嬌打了個招呼,獨自走向畫廊。
附屬畫廊裏已經有不少人。媒體記者、評論家、時尚買手,端著香檳低聲交談。林澤宇的“裂痕中的光”係列前圍了最多人,閃光燈此起彼伏。
他在人群外站了一會兒,看見父親那三張老照片前也站了幾個人。其中一個穿深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看得特別久,還拿出手機拍了照。
林澤宇走過去:“您好,我是攝影師林澤宇。”
男人轉身,五十歲上下,梳著一絲不苟的背頭,笑容標準:“林老師,久仰。我是《城市建築》雜誌的編輯,姓劉。”他遞過名片。
林澤宇接過,掃了一眼——劉建軍。名字對上了。
“劉編輯對我的老照片感興趣?”林澤宇語氣平靜。
“是啊,這些工業紀實攝影現在很少見了。”劉建軍指著那張工廠裂縫的特寫,“尤其是這張,構圖很有力度。不知道林老師是在哪裏拍的?”
“父親留下的遺作。”林澤宇直視他的眼睛,“1998年拍的。劉編輯應該對那個年份有印象吧?”
劉建軍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恢複:“1998年……那年我剛好調來市裏工作。時間過得真快啊。”
“是啊。”林澤宇點頭,“有些事,以為過去了,其實一直都在。”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碰撞。周圍的人群還在流動,交談聲、笑聲、快門聲混成一片背景音,但在這個小小的角落,時間像是凝固了。
劉建軍先移開視線,看了眼手表:“抱歉,我還有個采訪。林老師的展覽很棒,預祝成功。”
他轉身離開,步伐穩健,但林澤宇注意到,他的右手在身側微微握拳。
手機震動,王建國發來消息:「劉建軍在畫廊,我已經派人盯著。你母親找到了,在消防隊舊址門口,情緒穩定,已送醫檢查。陳國棟仍下落不明。」
林澤宇鬆了口氣,但又立刻提起了心——陳國棟沒出現,比出現了更危險。
他走向畫廊後方的暗房——這是展覽的一部分,複原了他工作室的暗房場景,觀眾可以隔著玻璃觀看衝洗照片的過程。此刻暗房裏沒人,紅色安全燈亮著,顯影盤裏泡著一張未完成的照片。
林澤宇推門進去,想檢查設備。剛關上門,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空氣裏有除他之外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很輕,但存在。
“誰?”他轉身。
暗房角落的陰影裏,走出一個人。穿著保潔製服,但帽子摘了,露出一張平凡得讓人過目即忘的臉。正是走廊裏那個人。
“林先生,我們談談。”男人的聲音很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林澤宇背靠著門,左手悄悄摸向口袋裏的報警器:“談什麼?”
“你父親的照片,撤掉。”男人說,“還有,告訴王建國,U盤的事到此為止。你們拿到的那些,不夠。真的證據,早就沒了。”
“什麼真的證據?”
“1998年的原始質檢報告,現場抽樣記錄,還有資金流水。”男人向前走了一步,紅色安全燈照在他臉上,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詭異,“那些東西,二十年前就銷毀了。你們現在找的,不過是複印件和二手記錄,定不了任何人的罪。”
林澤宇握緊報警器:“所以你們才敢這麼囂張?”
“不是囂張,是現實。”男人停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林先生,你父親是個好人,但好人往往活不長。你想步他後塵嗎?你還有妻子,聽說……還有孩子。”
最後那句話像一把冰錐,紮進林澤宇的心髒。他手指收緊,幾乎要按下報警器,但男人又開口了:
“按下去,警察三分鍾到。但三分鍾夠我做很多事——比如讓後台的電路短路,讓T台的升降機故障,或者……”他頓了頓,“讓某件婚紗的襯裏,多出一點不該有的東西。”
林澤宇的手僵住了。
男人笑了笑,那笑容在紅光下顯得格外瘮人:“我沒帶武器,也沒想傷害任何人。我隻是來傳話:撤掉照片,停止調查,你們可以平安過完今天。否則——”
窗外炸開一聲驚雷,整個暗房的燈光劇烈閃爍。在明滅的紅光中,林澤宇看見男人的眼睛,平靜得像兩口枯井。
“否則怎樣?”林澤宇問。
男人沒回答,隻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扔在地上——是個U盤,外殼有燒焦的痕跡。
“這是備份。”他說,“裏麵有點有意思的東西,算是……誠意。你看完後,再做決定。”
他轉身走向暗房另一側,那裏有道不起眼的應急門。推開門,外麵是消防樓梯。男人消失在門後,腳步聲迅速遠去。
林澤宇蹲下身,撿起U盤。很輕,外殼還帶著餘溫。他走到工作台邊,打開筆記本電腦——這是展覽用的機器,沒聯網。插入U盤,隻有一個視頻文件。
雙擊打開。
畫麵搖晃,像是**的。場景是間辦公室,兩個人背對鏡頭坐著。雖然看不清臉,但其中一個的聲音林澤宇認得——是陳國棟,年輕些,但語調沒變。
「……林建國必須處理掉。他知道得太多了。」
另一個聲音是周振華:「怎麼處理?他是消防係統的紅人,動他動靜太大。」
「那就讓他”因公殉職”。」陳國棟的聲音冰冷,「工廠那邊你安排好。火災可以”意外”,救援也可以”意外”。老劉那邊我會打招呼,調查報告會寫成我們需要的樣子。」
周振華沉默了幾秒:「那蘇建國呢?他也開始查了。」
「蘇建國貪財,好解決。」陳國棟說,「給他錢,如果不要……就讓他”被自殺”。記得做得幹淨點。」
視頻到這裏結束,時長兩分十七秒。
林澤宇盯著定格的畫麵,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湧。二十年的謎底,以最殘酷的方式揭開了——父親不是死於意外,是被精心設計的謀殺。而蘇曼的父親,因為不肯同流合汙,也被滅口。
門突然被推開,孫自嬌衝進來,臉色煞白:“澤宇!後台……後台出事了!”
林澤宇猛地站起來:“怎麼了?”
“那件”光影婚紗”……”孫自嬌的聲音在抖,“襯裏被人割開了,裏麵的照片……全毀了。”
林澤宇感覺世界在旋轉。他扶住工作台,深呼吸:“報警器……”
話音未落,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藝術中心——不是火警,是安保係統的緊急警報。
對講機裏傳來王建國急促的聲音:“所有人注意!主電閘被破壞,備用電源隻能撐三十分鍾!各區域負責人,立刻組織有序疏散!”
暗房裏,紅色安全燈在警報聲中明明滅滅。
林澤宇看著手裏那個滾燙的U盤,又看向孫自嬌蒼白的臉。
三十分鍾。
一切都將在三十分鍾內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