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負片真相  第四十九章秀前十二小時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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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清晨六點,暗流
    孫自嬌在沙發上醒來,脖子落枕了,酸痛得厲害。工作室裏隻有晨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在地板上切出細長的光條。她身上蓋著林澤宇的外套,還殘留著他身上淡淡的顯影液和藥膏混合的味道。
    林澤宇不在沙發上。
    她坐起來,看見暗房的門縫下透出紅光。起身走過去,輕輕推開門。暗房裏,林澤宇坐在工作台前,麵前攤著三張照片——正是他父親留下的那三張。紅光籠罩下,他的側臉顯得疲憊而專注,左耳戴著助聽器,右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照片邊緣。
    “你一晚沒睡?”孫自嬌走近。
    林澤宇抬頭,眼裏的血絲證實了她的猜測。“睡不著。”他把中間那張工廠裂縫的特寫推到她麵前,“嬌嬌,你看這張。裂縫的位置在承重牆,但修補材料隻是普通水泥,連防火塗層都沒有。”
    孫自嬌湊近看。二十年前的老照片,顆粒感很重,但依然能看清那道縱貫牆體的裂痕,像一道醜陋的傷疤。
    “如果我爸當年把這些照片交上去了,”林澤宇聲音很輕,“那場火災可能就不會死那麼多人。包括他自己。”
    “這不是你的錯。”孫自嬌從身後抱住他,下巴擱在他頭頂,“也不是你爸的錯。是那些掩蓋真相的人的錯。”
    林澤宇握住她的手,沒說話。暗房裏的計時器滴答作響,定影液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
    七點整,工作室的門被敲響。王建國帶著兩個便衣警察站在門外,手裏提著早餐袋。
    “情況有變。”王建國進門就說,臉色比昨天更凝重,“陳國棟昨晚離開省城了,說是去北京開會。但我們查了航班,沒有他的購票記錄。”
    林澤宇和孫自嬌對視一眼。
    “劉建軍呢?”孫自嬌問。
    “在市委開會,一整天行程排滿,看起來很”正常”。”王建國把早餐放在工作台上,“但越是正常,越不對勁。澤宇,你昨天接到那個電話後,有沒有再聯係你?”
    林澤宇搖頭。
    王建國盯著他:“你沒聽他們的,對吧?照片還會展出?”
    “會。”林澤宇語氣平靜,“就放在”城市記憶”係列的最後三張,不顯眼,但能看到。”
    “你這是在引蛇出洞。”王建國歎氣,“太冒險了。”
    “王叔,二十年了。”林澤宇看向那些已經裝箱的展品,“蛇一直藏在洞裏,該引出來了。”
    王建國沉默良久,最終點頭:“好。但我有條件——今天秀場和展場,你們必須全程在我的人視線內。不能單獨行動,不能去人少的地方。尤其是你,澤宇,你是他們的首要目標。”
    “蘇曼姐那邊呢?”孫自嬌問。
    “她在我辦公室,和技術科一起分析那個老U盤。有進展會通知我們。”王建國看了眼手表,“模特和工作人員九點開始進場。我和小李他們在外麵布控,你們抓緊時間準備。”
    王建國離開後,工作室恢複了短暫的安靜。孫自嬌打開早餐袋,是三明治和豆漿,還溫著。她和林澤宇坐在工作台邊吃,誰都沒說話,隻有咀嚼聲和遠處早高峰的車流聲。
    吃到一半,林澤宇忽然說:“嬌嬌,如果今天出事,你答應我一件事。”
    孫自嬌手一頓。
    “不管發生什麼,”他看著她,眼神很深,“先保護好自己和孩子。”
    孫自嬌手裏的豆漿杯差點掉在地上。她瞪大眼睛:“你……你怎麼知道?”
    林澤宇笑了,那個笑容很淡,但很溫柔:“你最近嗜睡,聞到油腥味會皺眉,而且……”他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腹部,“上周你去藥店,我看見了驗孕棒的盒子。”
    孫自嬌的眼淚瞬間湧出來。她放下杯子,手指微微發抖:“我才剛確認……本來想秀結束後告訴你的。”
    “是那天晚上嗎?”林澤宇問,“車禍住院前?”
    孫自**頭,眼淚掉進豆漿裏。林澤宇用左手擦掉她的眼淚,動作笨拙但溫柔:“對不起,這種時候……”
    “這種時候才好。”孫自嬌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說明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有延續。林澤宇,你要當爸爸了。”
    林澤宇眼眶紅了。他把額頭抵在她額頭上,很輕地說:“我會保護好你們的。我發誓。”
    窗外的陽光完全升起來了,工作室裏一片明亮。那些懸掛的婚紗在晨光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每一件都承載著一個傷疤重生的故事。
    而今天,這些故事將要被所有人看見。
    二、上午九點,集結
    模特和工作人員準時到達。工作室瞬間擁擠起來,化妝台支起來了,掛燙機冒著蒸汽,對講機裏傳來後台調度的聲音。沈薇薇帶著小雨穿梭在人群裏,核對服裝編號,檢查配飾。
    林澤宇的展品先被運走。兩個便衣警察全程護送,王建國親自跟車。走之前,王建國把林澤宇拉到一邊,塞給他一個小型報警器:“貼身帶著。按下去,我們三分鍾內到。”
    “王叔,太誇張了。”林澤宇無奈。
    “一點都不誇張。”王建國壓低聲音,“技術科那邊,蘇曼父親的U盤裏有重大發現——陳國棟和劉建軍的海外賬戶,最近三個月有大額資金流動。他們在轉移資產,可能準備跑。”
    林澤宇心頭一緊:“那為什麼不抓?”
    “證據鏈還不夠完整,動不了這個級別的人。”王建國眼神陰沉,“但他們在國內待不久了。狗急跳牆,最危險。你今天千萬小心。”
    車隊離開後,林澤宇回到工作室。孫自嬌正在給模特調整頭紗,她穿著簡單的黑色連衣裙,頭發挽起,露出纖細的脖頸。陽光照在她身上,整個人像在發光。
    林澤宇舉起相機,抓拍了一張。
    “別拍,我還沒化妝。”孫自嬌扭頭,笑著瞪他。
    “這樣最好看。”林澤宇走過去,幫她整理頭紗後的發卡。他的手指擦過她的後頸,感覺到她皮膚的溫度。
    十點,所有服裝裝箱完畢。十二件婚紗,十二個故事,即將登上T台。孫自嬌站在打包箱前,手指輕輕拂過防塵套,眼神複雜。
    “緊張嗎?”林澤宇問。
    “有點。”她誠實地說,“但更多的是……釋然。這些設計本來就是為了被看見,為了告訴那些受過傷的人,傷疤可以很美。”
    小雨跑過來:“孫姐,車隊到了。”
    孫自嬌深吸一口氣,點頭:“出發。”
    秀場設在城市藝術中心的主展廳。他們到達時,現場已經忙成一團。T台搭好了,燈光正在調試,音樂低聲流淌。林澤宇的攝影展在隔壁的附屬畫廊,已經有工作人員在布展。
    王建國迎上來:“陳默來了,在後台等你。”
    林澤宇愣了一下。陳默是他的心理醫生師兄,這種時候來……
    後台休息室裏,陳默站在窗邊,手裏拿著一份文件袋。看見林澤宇,他推了推眼鏡:“澤宇,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師兄,怎麼了?”
    陳默打開文件袋,抽出一份病曆複印件:“昨天蘇曼把周景明的心理評估記錄給了我,讓我幫忙分析。我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
    林澤宇接過病曆。那是七年前,周景明因“情緒障礙”就診的記錄,主治醫生正是陳默。記錄顯示,周景明曾透露“父親的朋友經常來家裏談事情,每次談完,父親就會給他買很貴的禮物”。
    “這有什麼問題?”林澤宇問。
    “問題在於,”父親的朋友”裏,有一個人的特征描述……”陳默翻到後麵一頁,指著一段用紅筆圈出的話,“”那個叔叔耳朵後麵有塊疤,像月牙。他說話很慢,總是笑,但我不喜歡他。””
    林澤宇盯著那段描述,腦子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耳朵後麵,月牙形疤……他見過。在父親的老照片裏,有一張集體合影,角落裏有個中年男人,耳朵後麵就有這樣一塊疤。
    那是陳國棟年輕時的照片。
    “周景明小時候見過陳國棟。”陳默聲音低沉,“而且很可能,不止一次。澤宇,如果陳國棟和周振華的交情從那麼早就開始,那他們之間的利益鏈條,可能比你想象的更牢固,也更……肮髒。”
    林澤宇感覺後背發涼。他想起周景明那些扭曲的行為,對婚紗的病態執念,對控製的瘋狂渴望。如果這一切的根源,不僅僅是私**的創傷,還有從小目睹的權錢交易、成年人的虛偽麵具……
    “師兄,這份病曆能作為證據嗎?”他問。
    “心理記錄不能作為直接證據,但可以佐證。”陳默收起文件,“我已經把副本給王建國了。澤宇,我今天來是想提醒你——陳國棟這個人,比你想象的更危險。他能幾十年如一日地戴著麵具,能看著你父親犧牲而無動於衷,能在蘇建國”被自殺”後繼續升遷……這種人,沒有底線。”
    林澤宇點頭:“我知道。”
    “還有,”陳默猶豫了一下,“你母親那邊,我昨天去看了。她今天狀態很奇怪,一直念叨”建國要回來了”。護工說她從早晨就在收拾東西,說要給你爸做飯。”
    林澤宇心髒一沉。母親偶爾的清醒時刻,總是伴隨著某種預兆。
    “我讓護工多留意了。”陳默拍拍他的肩,“你先忙秀的事。結束後,我陪你去看看她。”
    陳默離開後,林澤宇在休息室裏站了很久。窗外的天空堆起了烏雲,天氣預報說傍晚有雷雨。
    他想起孫自嬌怕打雷。想起她第一次在他懷裏顫抖的樣子,想起她昨晚說“我好像不怕了”。
    也許今天,她會真的不再害怕。
    也許今天,很多事都會改變。
    三、下午兩點,最後一次彩排
    T台上,模特們穿著“玫瑰傷痕”係列婚紗走位。燈光變幻,音樂流淌,那些金線刺繡在光束下閃閃發光。孫自嬌站在控台邊,手裏拿著對講機,眼神專注。
    林澤宇在台下拍照。他換了台輕便的數碼相機,右臂還吊著,隻能用左手托著,動作有些別扭。但取景器裏的畫麵依然精準——他捕捉到一個模特轉身的瞬間,頭紗揚起,露出背後用銀線繡出的羽翼裂紋。
    完美。
    彩排間隙,孫自嬌走過來,遞給他一瓶水。“累嗎?”她問。
    “不累。”林澤宇擰開瓶蓋,先遞給她喝,“你呢?站著半天了。”
    “還好。”孫自嬌喝了口水,手輕輕放在小腹上,“寶寶很乖,沒鬧。”
    林澤宇的手覆在她手上,兩人相視而笑。
    “林老師!”一個工作人員跑過來,“畫廊那邊請您過去確認一下照片順序。”
    林澤宇點頭,對孫自嬌說:“我很快回來。”
    “我跟你一起。”孫自嬌說。
    兩人並肩走向附屬畫廊。穿過連接走廊時,林澤宇忽然停下腳步。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有個穿保潔製服的人正在拖地,帽簷壓得很低。
    但拖地的動作很生疏,而且……那雙鞋。林澤宇眯起眼——那是一雙價格不菲的男士皮鞋,鞋底幹淨,根本不像保潔會穿的鞋。
    那人似乎察覺到被注視,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推著保潔車快步走進樓梯間。
    林澤宇想追,但孫自嬌拉住了他:“別去。”
    “可是——”
    “王隊說了,不能單獨行動。”孫自嬌握緊他的手,“而且,萬一他是故意引你過去呢?”
    林澤宇冷靜下來。她是對的。他拿出手機,給王建國發了條消息,描述那人的特征。
    畫廊裏,三十幅照片已經掛好。林澤宇的“裂痕中的光”係列擺在最顯眼的位置,而父親那三張老照片,按照計劃放在“城市記憶”單元的末尾。不突兀,但如果仔細看,能看出端倪。
    策展人是個戴眼鏡的中年女性,她對林澤宇說:“林老師,這三張老照片……和整個係列風格不太搭。要不要調整一下位置?”
    “不用。”林澤宇說,“它們就該在那裏。”
    策展人欲言又止,最終點頭:“好的,尊重您的創作。”
    確認完所有細節,林澤宇和孫自嬌返回主展廳。路上,孫自嬌輕聲說:“澤宇,如果那些人今天真的來了,你打算怎麼辦?”
    林澤宇看著前方忙碌的秀場,燈光已經全部亮起,T台像一條發光的河流。
    “我要讓他們看見,”他說,“有些光,是遮不住的。”
    孫自嬌握緊他的手。兩人走回後台,距離秀開場還有三小時。
    而窗外,烏雲已經壓到了城市上空。
    第一聲悶雷從遠處傳來時,孫自嬌下意識地抖了一下。林澤宇攬住她的肩:“別怕。”
    “我不怕。”孫自嬌抬頭看他,眼睛很亮,“因為有你在。”
    但對講機裏突然傳來王建國急促的聲音:“澤宇,孫小姐,立刻到後台西側出口。蘇曼那邊出事了——技術科的U盤,被盜了。”
    林澤宇的心髒驟然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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