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明的葬禮在一個陰沉的周三舉行。墓地在城東的公墓，很偏僻，沒什麼人來。除了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王建國派來確保程序合規的，就隻有林澤宇、孫自嬌、小雨和蘇曼。
    沒有悼詞，沒有鮮花，沒有哭聲。一塊最簡單的石碑，上麵隻刻了名字和生卒年月。周家的財產全部被查封，周振華在等待審判，沒人願意，也沒人有資格來給這個“周家的私**”送行。
    小雨站在墓碑前，看了很久。她穿著孫自嬌給買的黑色連衣裙，手裏拿著一支白色的康乃馨——是來的路上在花店買的，最便宜的那種。
    “我媽說過，”她輕聲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周景明小時候很愛笑。她說他來周家的時候才七歲，怯生生的，但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後來……後來就不笑了。”
    她把花放在墓碑前，退後一步：“我媽不恨他。她說他也是受害者。所以……我也不恨了。”
    蘇曼站在小雨身邊，手輕輕搭在她肩上。她今天穿了身素色的套裝，沒戴任何首飾，臉色很平靜，但眼下的烏青透露了她最近的疲憊。
    “我父親的事，”蘇曼忽然說，“王隊告訴我了。他受賄，勒索，最後被滅口。他不是英雄，至少……不完全是。”
    她頓了頓：“但這不影響我繼續做該做的事。周家倒台了，但那些被他們腐蝕的係統還在。我成立的基金會，會繼續幫助像小雨、像孫自嬌這樣的受害者。這是我父親欠的債，我還。”
    林澤宇站在稍遠的地方，沒靠近墓碑。他的右臂石膏已經拆了，但還吊著三角巾，醫生說至少要再固定兩周。左耳戴著新配的助聽器，黑色的，比之前那款更小巧。
    他看著那塊光禿禿的墓碑，心裏沒什麼波瀾。恨消散了，但原諒也說不上。就像一場高燒終於退了，留下的隻有虛脫和一片空茫的平靜。
    孫自嬌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暖，指尖有長期拿針留下的薄繭。
    “走吧。”她說，“該回去了。”
    他們離開墓地時，下起了小雨。不是暴雨，是那種細細密密的雨絲，像天空在輕輕哭泣。
    小雨坐在車後座，看著窗外掠過的灰色街景，忽然說：“孫姐，我想改名字。”
    孫自嬌轉過頭：“改成什麼？”
    “林雨。”小雨說，“跟我媽姓。周小雨……那個名字，我不想要了。”
    孫自嬌看向林澤宇。他點了點頭：“好。我陪你去辦手續。”
    車子先送蘇曼回基金會辦公室，然後開往光影巷。路上，小雨睡著了，頭靠在車窗上，眉頭還微微皺著，像在夢裏也在掙紮。
    工作室已經修好了。沈薇薇找的裝修隊動作很快，玻璃門換了新的，牆上被砸壞的地方重新刷了漆。但那些被撕碎的婚紗樣品、被踩髒的設計圖，是修複不了的。
    平安聽見車聲，從屋裏衝出來，尾巴搖得像螺旋槳。小雨被驚醒了，揉著眼睛下車，看見工作室的新門麵，愣了一下。
    “都修好了？”她問。
    “表麵修好了。”孫自嬌說，“裏麵的東西……得重新做。”
    距離時裝周還有不到三周。時間緊得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