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偽光迷局 第四十一章:最後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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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趕到醫院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重症監護室的走廊很安靜,隻有護士站亮著燈。王建國居然還在,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看見他們時愣了一下。
“你們怎麼又來了?”他站起來。
“有東西要給周景明看。”林澤宇說,聲音很穩,“在他死之前。”
王建國皺眉:“他的情況很不好,可能撐不過今晚。醫生說不宜再受刺激……”
“他需要看這個。”林澤宇拿出那張照片,“這是他等了二十年的答案。”
王建國看了一眼照片,臉色變了。他沉默了幾秒,然後點頭:“我去問問醫生。”
醫生最終同意了,但隻給五分鍾。林澤宇一個人走進病房。
周景明還醒著。他的眼睛半睜著,盯著天花板,眼神空洞。聽見腳步聲,他慢慢轉過頭。
“你又來了。”他說,聲音更弱了。
林澤宇走到床邊,把照片舉到他麵前。
周景明的眼睛慢慢聚焦。他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然後,眼淚毫無預兆地湧出來。
“這是我……”他喃喃,“這是我……”
“對。”林澤宇說,“你在現場。你想救他。”
周景明哭起來,聲音嘶啞得像野獸的哀鳴。他瘦削的肩膀劇烈顫抖,監護儀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護士衝進來,但被林澤宇攔住了。他俯下身,在周景明耳邊輕聲說:
“我爸最後在笑。他沒有怪你。”
周景明睜大眼睛,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抓住林澤宇的手,力氣大得驚人。
“我……我一直夢到這個畫麵。”他哽咽著,“但在我夢裏……他恨我。他瞪著我……說是我害死他的。”
“他沒有。”林澤宇說,“他在笑。你看。”
周景明又看向照片。這一次,他看清了林建國嘴角的弧度,看清了他眼裏的平靜。
他鬆開手,整個人癱軟在床上,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謝謝……”他輕聲說,“謝謝你……讓我知道……”
他的呼吸越來越慢,眼睛慢慢閉上。監護儀上的曲線變得越來越平緩。
林澤宇站在床邊,看著他慢慢走向死亡。這一刻,所有的恨,所有的怨,所有的恐懼,都像潮水一樣退去了。
留下的隻有一片荒涼的平靜。
“周景明。”他叫他的名字。
周景明沒反應,但眼皮動了動。
“如果有下輩子,”林澤宇說,“做個好人。”
周景明的嘴角動了動,像是在笑。然後,他的呼吸停了。
監護儀發出長而尖銳的蜂鳴聲。
護士和醫生衝進來,開始搶救。但林澤宇知道,已經結束了。
他轉身走出病房。孫自嬌和王建國等在門口,看見他的表情,都明白了。
“他走了。”林澤宇說。
走廊裏很安靜。遠處的病房傳來電視節目的聲音,近處的護士站,值班護士在低聲交談。世界依然在運轉,沒有人知道,在這個普通的夜晚,一個背負了二十年罪疚的靈魂,終於放下了重擔。
王建國拍拍林澤宇的肩膀:“節哀。”
林澤宇搖頭:“我不哀。我隻是……覺得空了。”
他們走出醫院。夜空很幹淨,雨後的空氣清冽,能看見幾顆星星。城市的燈火在遠處閃爍,溫暖而疏離。
孫自嬌握緊林澤宇的手:“回家嗎?”
“回家。”他說。
車子駛向光影巷。林澤宇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他想起了很多事——父親教他拍照的下午,母親在廚房哼歌的傍晚,第一次見到孫自嬌的那個雨天。
還有周景明。那個在他生命裏投下巨大陰影的人,那個最後哭著說謝謝的人。
人生真**荒誕。
手機震動。是療養院打來的。
他接起來,是母親的主治醫生。
“林先生,您母親剛才醒了,情緒很平靜。她說……她做了個夢,夢見您父親了。在夢裏,您父親對她說,”秀蘭,我該走了。小宇長大了,有人照顧他了。你可以放心了”。”
林澤宇的眼淚終於掉下來。
他捂住臉,肩膀顫抖。孫自嬌把他摟進懷裏,輕輕拍著他的背。
車子在工作室門口停下。平安從裏麵衝出來,尾巴搖得像螺旋槳。
沈薇薇站在門口,手裏端著一碗熱湯麵:“林先生,孫姐,吃點兒東西吧。”
林澤宇擦掉眼淚,點了點頭。
他們走進工作室。工作台上,林建國的照片整齊地擺著,像一場小型展覽。暗房裏,紅色安全燈還亮著,像一顆永不熄滅的心髒。
林澤宇走到工作台前,拿起最後那張照片——父親在火中最後的微笑。
他把照片翻過來,在背麵寫下一行字:
「1998。6。2003:17。爸,安息。周景明也安息了。我們都放下了。」
然後他抬頭,看向孫自嬌。
她站在燈光下,微笑著看他。手腕上的繃帶已經拆了,留下淺淺的疤痕。臉上的擦傷結了痂,像一枚小小的勳章。
“過來。”他說。
她走過去。他抱住她,很用力,像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孫自嬌,”他在她耳邊說,“等這一切真正結束,我們就結婚。好嗎?”
“好。”她說,眼淚掉在他肩上,“我等你說這句話,等了很久了。”
窗外,夜色深沉。
但東方已經泛起一絲微光。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