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裂縫微光 第二十二章破碎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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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有幾分鍾的停滯。咖啡廳裏的音樂還在繼續,那對老夫婦在分享第二塊蛋糕,戴耳機的男人換了個坐姿。一切都正常,隻有靠窗第三桌,時間像被凍住了。
周景明盯著孫自嬌,眼神從冰冷變成某種更複雜的東西——憤怒,痛苦,還有一絲被看穿後的慌亂。
“你懂什麼。”他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你穿著白紗逃婚的時候,想過那些相信永恒的人嗎?你把周家的賬目藏起來的時候,想過那些被周家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嗎?孫自嬌,你和我沒什麼不同——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至少我不會殺人。”孫自嬌說。
“是嗎?”周景明笑了,“那你抽屜裏那把美工刀,刀刃上的血是誰的?三年前你割腕的時候,沒想過死?你隻是運氣好,被鄰居發現了。如果那天沒人聽見,你現在就是墓碑上的一張照片,和我媽一樣。”
孫自嬌感到手腕上的舊疤開始發燙。那些淺白色的紋路在皮膚下蘇醒,像在提醒她曾經有多接近黑暗。
“我活下來了。”她說,“而且我在變好。”
“變好?”周景明嗤笑,“靠什麼?靠林澤宇?一個連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嬌嬌,他父親死了,母親瘋了,他自己也快聾了。這種人能給你什麼?保護?安全感?別逗了,他連打雷聲都聽不見,怎麼聽見你半夜做噩夢的哭聲?”
這話太毒,毒得孫自嬌一時接不上話。她握緊咖啡杯,陶瓷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燙得她想鬆手,但又強迫自己握住。
“至少他不**我。”她終於說,“至少他不會把我關起來,不會讓我流產,不會在我手腕上留疤。”
周景明的臉色徹底沉下來。他伸手,突然握住孫自嬌放在桌上的手腕——正是有疤的那隻。力氣很大,指節泛白。
“這道疤,”他低聲說,“是你自己劃的。因為我不要你了。因為你看清了我的真麵目,接受不了,所以想死。嬌嬌,你從來就不夠強,強到接受這個世界本來的樣子——醜陋,肮髒,滿是謊言。”
孫自嬌想抽回手,但他握得太緊。她能感覺到鋼筆錄音筆在口袋裏硌著**,定位器在肩帶下滑動。王建國他們一定在聽著,看著,但為什麼還沒動靜?
“放開。”她說。
“把賬目給我,我就放。”周景明的手指摩挲著她手腕上的疤,“不然下次,這道疤旁邊會有新的。林澤宇旁邊也會有新的——車禍可以有一次,就可以有兩次、三次。醫院也不安全,你知道的。”
這是**裸的威脅。孫自嬌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她看向咖啡廳門口,希望看見王建國或者蘇曼衝進來,但門關著,隻有陽光在那裏流淌。
“你要的東西,”她深吸一口氣,“不在我母親那裏。”
周景明的手鬆了一點:“在哪?”
“在林小雨手裏。”孫自嬌決定賭一把,“你父親找了她十五年,你也在找她。但她還活著,而且她知道賬目在哪。”
這是蘇曼提供的另一條信息——小雨可能根本沒瘋,或者瘋了一段時間後恢複了。她藏起來的不僅僅是賬目,還有更致命的東西。
周景明的表情變了。他鬆開手,身體向後靠,眼神裏第一次出現了不確定。“你怎麼知道小雨?”
“蘇曼告訴我的。”孫自嬌揉著被捏紅的手腕,“她還告訴我,小雨手裏不僅有賬目,還有你父親殺人的錄音。十五年前,你父親和你母親爭吵時,小雨就在隔壁房間,用她生日禮物——一個錄音機,錄下了全過程。”
這個細節是蘇曼昨晚才查到的。小雨的父親是個錄音愛好者,家裏收藏了很多老式錄音設備。小雨生日時,他送了她一台可以遠程錄音的機器。那天晚上,小雨本來在房間試新禮物,無意中錄下了隔壁的爭吵、推搡、撞擊聲,以及最後的……沉默。
周景明的呼吸變重了。他盯著孫自嬌,像在判斷真假。
“如果小雨真有錄音,”他緩緩說,“為什麼十五年了還不拿出來?”
“因為她母親在你父親手裏。”孫自嬌說,“你父親囚禁了林婉,用她的命威脅小雨。三年前林婉病逝,小雨才自由。但她不敢露麵,因為你父親還在找她。”
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她恨你。她覺得如果不是你母親去找你父親吵架,她父親就不會被滅口,她母親就不會被囚禁,她的人生就不會被毀。”
這個邏輯說得通。周景明沉默了,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地劃著什麼。陽光照在他臉上,孫自嬌第一次看見他眼下的烏青——很重,像是很久沒睡好。
“她在哪兒?”他終於問。
“我不知道。”孫自嬌實話實說,“但蘇曼在找。如果你真想毀掉周家,應該和她合作,而不是在這裏逼我。”
周景明笑了,笑聲很幹。“合作?蘇曼恨我入骨。她父親是我爸害死的,她和我的婚約是場交易,她接近我是為了搜集證據。現在你讓我和她合作?”
“至少目標一致。”
“目標一致不代表能走到一起。”周景明站起來,俯視著她,“嬌嬌,我給你最後二十四小時。要麼把賬目給我,要麼告訴我小雨的具體位置。否則——”
他沒說完,但意思明確。
他轉身要走,孫自嬌突然叫住他:“周景明。”
他停住,沒回頭。
“你母親,”她輕聲問,“真的跟人跑了嗎?”
周景明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後他繼續往前走,推開旋轉門,走進正午刺眼的陽光裏。
孫自嬌坐在原地,手還在抖。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已經涼了,苦味更重。她從口袋裏掏出那支鋼筆錄音筆,確認指示燈還亮著——一直在錄。
很好。周景明承認了車禍是他安排的,承認了401房間的栽贓,承認了時裝周的計劃,還透露了**的死可能與他父親有關。這些都是證據。
但她沒感到輕鬆,反而更沉重。因為周景明最後那個背影——像一座正在崩塌的廢墟,裏麵埋著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
手機震動。是王建國發來的信息:「錄音清楚。我們的人在跟著他。你先別動,等我們的人來接。」
孫自嬌回複:「好。」
她放下手機,看向窗外。周景明已經消失在街角,但陽光還在,明亮得近乎殘忍。
咖啡廳的門又被推開了。這次進來的是蘇曼。
她走到桌邊坐下,臉色不太好看。“他走了?”
“嗯。”孫自嬌把錄音筆遞給她,“都錄下來了。”
蘇曼接過,塞進包裏,動作有些急。“我們得快點。周景明可能會去西郊療養院。”
“為什麼?”
“因為我早上收到一條匿名信息。”蘇曼掏出手機給她看。屏幕上是一行字:「小雨在B棟地下室,鑰匙在門口花盆下。周要來。」
發信時間是一個小時前,號碼是虛擬號。
“可能是陷阱。”孫自嬌說。
“我知道。”蘇曼站起來,“但這是唯一線索。你去不去?”
孫自嬌看著窗外。陽光依然刺眼,但她忽然覺得,有些黑暗必須親自走進,才能知道裏麵到底藏著什麼。
“去。”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