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失控的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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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序,你……”
顧雲深沙啞的嗓音帶著病中的慵懶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磁性,氣息若有若無地拂過林序近在咫尺的唇瓣。那未完的話語,像一顆投入靜默深潭的石子,瞬間在林序心中激起了驚濤駭浪。他維持著彎腰蓋毯子的姿勢,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衝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大腦一片空白,隻能怔怔地回望著那雙因病痛而顯得格外深邃、仿佛能將人靈魂吸進去的眼眸。
距離太近了。近到林序能數清他纖長的睫毛,能看清他蒼白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混合著藥味、雪鬆冷香以及獨屬於病人的、脆弱氣息的熱度。
顧雲深的目光,如同有了實質的重量,緩緩描摹著林序的眉眼,最後,再次定格在他微微顫抖、因緊張而抿緊的唇上。那眼神不再是上司對下屬的審視,也不是探討專業問題時的專注,而是一種……更加原始、更加直白、帶著某種隱晦渴望的探究。
空氣仿佛被抽幹了,隻剩下彼此交織的、逐漸變得急促的呼吸聲。林序感覺自己像一隻被釘在標本板上的蝴蝶,在顧雲深這前所未有的目光下,無所遁形,連指尖都僵硬得無法動彈。
他想逃,身體卻像是被無形的蛛網黏住,動彈不得。內心深處,甚至有一絲隱秘的、連自己都唾棄的期待,在瘋狂地叫囂。
顧雲深的喉結又滾動了一下,那細微的動作在極度安靜和近距離的放大下,顯得無比清晰而……性感。他微微抬起了那隻沒有輸液的手,動作極其緩慢,仿佛電影裏的慢鏡頭,向著林序的臉頰靠近。
林序的心髒幾乎要衝破胸腔。他閉上了眼睛,長而密的睫毛因為極致的緊張而劇烈顫抖著,像是即將迎接審判,又像是……一種無聲的默許。
預想中的觸碰並沒有落下。
就在顧雲深的指尖即將碰到林序臉頰的前一瞬,他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燙到一般,猛地縮回了手,動作快得幾乎帶起了一陣微風。
與此同時,他閉上了眼睛,將頭重重地向後靠在了沙發背上,眉心緊緊蹙起,臉上掠過一絲極力忍耐痛苦的神色,呼吸也變得粗重了些許。
那彌漫在空氣中的、幾乎要引爆一切的曖昧張力,如同被戳破的氣球,驟然消散。
林序猛地睜開眼,看到的是顧雲深緊閉雙眼、顯然依舊被病痛折磨的模樣。方才那片刻的異常,仿佛隻是他高燒或疼痛之下產生的短暫幻覺,或者是……他自己因過度緊張而產生的荒謬臆想。
一股巨大的失落混雜著強烈的羞愧,瞬間席卷了他。他在幹什麼?他竟然在顧總監生病虛弱的時候,產生了那樣……不堪的念頭?甚至還閉上了眼睛?
他幾乎是踉蹌著直起身,後退了兩步,拉開了兩人之間那危險的距離。臉頰滾燙得像是要燒起來,他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看沙發上的人,聲音幹澀而慌亂:“對……對不起,顧總監,我……我看您好像又不太舒服?要不要再喝點熱水?或者……”
他的話顛三倒四,完全失去了條理。
顧雲深沒有立刻回應,依舊閉著眼,隻是抬起那隻沒輸液的手,無力地揮了揮,聲音比剛才更加虛弱沙啞:“不用……你……你先回去吧。我睡一會兒就好。”
他的逐客令下得明確而急促,帶著一種急於結束眼前局麵的倉促。
林序像是得到了特赦令,又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他站在原地,進退兩難,心裏充滿了擔憂,卻又不敢再有任何逾矩的舉動。
“那……那您好好休息。粥和藥都在茶幾上,您要是餓了或者不舒服就……”他語無倫次地交代著。
“知道了。”顧雲深打斷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走吧。”
林序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沙發上那個顯得格外脆弱又格外疏離的身影,咬了咬下唇,終究還是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離開顧雲深的公寓,午後的陽光明媚得有些刺眼。林序走在回學校的路上,卻感覺腳步虛浮,像是踩在雲端,又像是深陷泥沼。
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反複回放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幾秒鍾——顧雲深那幽深得仿佛能將人吞噬的眼神,那緩緩抬起又驟然收回的手,那近在咫尺的、灼熱的氣息……
那到底是真實發生的,還是他的一場錯覺?
如果是真的,那意味著什麼?顧雲深對他……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強行摁了下去。不可能。那一定是顧總監病中意識不清的短暫混亂。蘇晴學姐的話言猶在耳,那個名為秦雪的“白月光”如同一個無形的烙印,時刻提醒著他現實的界限。
可如果是錯覺,為什麼那份心悸、那份幾乎要衝破胸膛的緊張感,如此真實,如此刻骨銘心?
兩種念頭在他腦中激烈地廝殺,將他本就混亂的心緒攪得如同一團亂麻。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在懸崖邊跳舞的傻瓜,既貪戀著那一瞬間仿佛觸碰到的星光,又恐懼著腳下即將墜落的萬丈深淵。
回到宿舍,他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試圖隔絕外界的一切,也隔絕掉內心那喧囂不止的聲音。被子上似乎還殘留著昨晚宿醉的酒氣,混合著此刻從他身體裏散發出的、名為“顧雲深”的、令人心煩意亂的氣息。
一下午,他都心神不寧。看書看不進去,玩遊戲索然無味,甚至連晚飯都忘了吃。他幾次拿起手機,點開那個山峰頭像的對話框,輸入又刪除,最終還是沒有發出任何消息。
他該以什麼身份去關心?一個僭越了界限、心懷不軌的實習生?
晚上八點多,手機終於震動了一下。
林序幾乎是秒速抓起了手機。
是顧雲深。
發來的不是文字,也不是圖片,而是一筆極其簡潔的、通過公司內部通訊軟件發起的線上轉賬。金額正好是今天那碗粥和藥的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轉賬附言隻有兩個字,冰冷、清晰,帶著公事公辦的疏離,將他所有的胡思亂想和那片刻的旖旎,徹底打回原形:
“藥費。”
林序盯著屏幕上那兩個字和那個精準的數字,感覺像是被人迎麵潑了一盆帶著冰碴的冷水,從頭頂涼到了腳底心。
所以,下午的一切,果然隻是錯覺。
所以,他匆忙趕去的關心,他那些笨拙的照顧,在顧雲深眼裏,或許隻是一種需要等價償還的、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他們之間,永遠隻能是清晰的、冰冷的、用金錢和職位可以丈量的關係。
一股巨大的、混合著難堪、失落和自嘲的情緒,洶湧地漫上心頭,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默默地接收了轉賬,沒有回複任何話語。
他知道,這就是顧雲深給出的最終答案。用最直接、最不會產生誤會的方式,重新劃清了那道他險些逾越的邊界。
他關掉手機屏幕,房間裏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卻再也照不進他此刻冰冷一片的心底。
就在林序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中時,宿舍的門被敲響了。
門外傳來趙強咋咋呼呼的聲音:“序哥!序哥你在不在?快開門,有你的快遞!好像還是同城閃送,包裝挺精致的!”
快遞?
同城閃送?
林序有些茫然地起身開門。他最近並沒有網購什麼東西。
趙強將一個不大但包裝十分考究的方形紙盒塞到他手裏,擠眉弄眼地說:“可以啊序哥,是不是哪個妹子送的?快打開看看!”
林序疑惑地拆開包裝。紙盒裏麵,是一個深藍色的、質感極佳的硬殼禮盒。他打開禮盒,裏麵靜靜躺著的,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禮物,而是一本厚重的、封麵是啞光黑色、沒有任何文字標識的精裝筆記本。
他拿起筆記本,手感沉甸甸的。翻開封麵,扉頁上,一行熟悉而銳利的字跡,如同它的主人一般,躍入眼簾——
“記錄思考,而非情緒。”
沒有落款。
沒有日期。
隻有這八個字,力透紙背。
林序的手指輕輕拂過那墨跡未幹的字跡,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攥緊,又緩緩鬆開。
這本筆記本,是誰送的?
這八個字,又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