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蕭言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家門口時，發現防盜門虛掩著，留著一道縫隙。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這屋裏除了幾件舊家具，連件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就算真有賊闖進來，怕是也得哭著走。
    他推開門，玄關的感應燈應聲亮起，暖黃的光線漫進來，卻讓他瞬間愣住了。
    屋裏變了樣。
    原本空蕩蕩的客廳，多了一個淺灰色的布藝沙發，旁邊放著個原木色的邊幾，上麵擺著一盆鬱鬱蔥蔥的綠蘿。牆上掛著幾幅溫馨的風景畫，色調柔和，衝淡了原本的冷清。電視旁邊的置物架上，甚至擺著幾張照片——有他穿著白大褂的工作照（不知道陸蕭北從哪弄來的），還有一張是上次吃飯時，陸蕭北**的兩人合照，照片上的他微微蹙眉，陸蕭北卻笑得一臉燦爛。
    空氣中飄來飯菜的香氣，混合著淡淡的消毒水味，竟有種奇異的和諧。
    “哥，回來啦？”廚房傳來陸蕭北的聲音，帶著點歡快的調子，“再等十分鍾，最後一道湯就好了。”
    陸蕭言換了鞋，走到客廳中央，環顧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空間。牆上的畫，沙發上的抱枕，陽台上新添的小吊椅……每一處細節都透著精心布置的痕跡，溫暖得讓他有些不適應。
    他想起小時候的家，雖然不大，卻總是被母親收拾得幹幹淨淨，陽台上種著她喜歡的月季，廚房永遠飄著飯菜香。後來母親走了，那個家也散了，他搬了幾次家，住處永遠是極簡的風格，能省則省，從沒想過要添置什麼——仿佛隻有保持空曠，才能避免想起過去的溫暖。
    可現在，陸蕭北的闖入，像一陣風，吹散了積在角落裏的塵埃，也帶來了一絲久違的煙火氣。
    “在看什麼呢？”陸蕭北端著一盤紅燒排骨從廚房出來，看到他站在客廳中央發呆，笑著問，“是不是覺得煥然一新？我今天請了半天假，特意去給你添置的，怎麼樣，哥，眼光不錯吧？”
    他穿著件印著小熊圖案的圍裙，臉上沾了點麵粉，像個剛偷吃完蜂蜜的熊崽，和白天那個在公司裏說自己是項目助理的幹練模樣判若兩人。
    陸蕭言看著他，心裏那點因為白羽慕而起的陰霾，似乎淡了些。“亂花錢。”他嘴上說著，語氣卻沒什麼責備的意思。
    “不貴不貴，”陸蕭北把排骨端上桌，又鑽進廚房，“主要是哥你這屋子太冷清了，像個旅館，不像個家。以後我常來，總得有點家的樣子嘛。”
    家。
    這個詞像一顆小石子，投進陸蕭言沉寂的心湖，漾起一圈淺淺的漣漪。
    很快，陸蕭北把菜都端上了桌——紅燒排骨、可樂雞翅、清炒時蔬、番茄牛腩……整整六菜一湯，色香味俱全，看得陸蕭言有些驚訝：“你還會做飯？”
    “那是，”陸蕭北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在國外留學那幾年，總不能天天吃快餐吧？慢慢就練出來了。快嚐嚐，看看比不比得上伯母當年的手藝。”
    提到母親，陸蕭言的動作頓了頓，隨即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嘴裏。肉質軟爛，醬汁濃鬱，帶著點微甜，味道竟真的有幾分像母親當年做的。
    “怎麼樣？”陸蕭北期待地看著他。
    “還行。”陸蕭言含糊地應著，又夾了一筷子青菜。
    陸蕭北也不在意，自顧自地給他盛了碗湯：“多喝點，你看你瘦的，急診科那麼累，得補補。”
    兩人邊吃邊聊，陸蕭北講了不少他在國外的糗事，說自己第一次做魚，把廚房的煙霧報警器弄響了，差點被房東趕出去；說有次生病發燒，一個人躺在公寓裏，想家想得掉眼淚。
    陸蕭言大多時候隻是聽著，偶爾應一聲，卻沒覺得不耐煩。看著陸蕭北眉飛色舞的樣子，他想起小時候，這個小不點也是這樣，總愛跟在他身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時間過得很快，等收拾完碗筷，已經快十一點了。
    “哥，我該回去了。”陸蕭北依依不舍地換著鞋，“對了，下次我把我那床墊搬過來，在次臥給我安張床唄？省得我每次跑那麼遠。”
    陸蕭言看著他，沒立刻答應，也沒拒絕。
    “就這麼定了啊！”陸蕭北見他沒反對，笑嘻嘻地湊過來，抱了抱他的胳膊，“哥，晚安，明天我再來看你。”
    “嗯。”
    送走陸蕭北，陸蕭言關上門，屋裏瞬間安靜下來。他走到客廳，坐在那張新沙發上，柔軟的觸感包裹著身體，帶著點陽光的味道。
    牆上的畫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綠蘿的葉子在風裏輕輕晃動，置物架上的照片裏，陸蕭北笑得沒心沒肺。
    陸蕭言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卻沒看屏幕，隻是聽著裏麵傳來的模糊聲響，感覺心裏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有了一絲鬆動的跡象。
    或許，有個這樣的弟弟，也不算太壞。
    他靠在沙發上，閉上眼，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彎。
    這個夜晚，似乎沒那麼孤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