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銳很快遞上調查報告。
    黎兆霆劃著平板屏幕。
    陸允，二十五歲，父親早逝，母親在精神病院。
    曾住深水埗籠屋，靠乞討維生。
    港大畢業。慕安影視聯合創始人，出過三部小成本網劇。
    證件照上的年輕人穿著白襯衫，頭發遮眉，眼神疏離。
    “背景複雜，動機不明。”周銳建議辭退。
    黎兆霆的目光在“乞討”和“聯合創始人”間移動。
    “調他來總裁辦外站崗。”
    第二天清晨，陸允準時出現在總裁辦公室外。
    製服筆挺，肩線平整。
    秘書們都很驚喜，沒想到集團裏有這麼帥的保安。
    這一整層都是黎兆霆的專屬辦公區。
    會客室亮著“使用中”的燈，但誰都知道黎兆霆每天會見客人數量極其有限。
    羅氏地產老板等了兩個小時，國際名導焦躁踱步，當紅女星的妝容在等待中漸漸失色。
    辦公室門開了。
    黎兆霆穿著深灰色襯衫，最上麵兩顆扣子解開。
    他邊走邊看文件，側臉輪廓分明。
    “下午的會議改到三點。”他聲音很冷，“告訴王導，他的項目要麼換人，要麼撤資。”
    陸允屏住呼吸，看著黎兆霆從麵前走過。
    一陣雪鬆香掠過。
    上午十一點，助理讓陸允準備咖啡。
    陸允心跳漏了一拍。
    黎兆霆的咖啡杯單獨放在櫃子裏。
    陸允取出一個小紙包，裏麵是他精心調配的咖啡粉。
    他試過很多次，才找到最接近記憶中的味道。
    托盤上放了一小碟半島酒店的杏仁餅。
    推開辦公室門時，黎兆霆正在接電話。
    “告訴魏承軒，他想要的那個項目，我不同意。”
    陸允輕輕放下咖啡杯，杯柄朝右四十五度角。這是黎兆霆最習慣的位置。
    “黎先生，您的咖啡。”
    黎兆霆抿了一口，動作頓住。
    他又喝了一口，看向那碟杏仁餅。
    很多年前，在淺水灣老宅宴會上，他最愛這個搭配。
    “你衝的咖啡？”
    “是。”
    黎兆霆突然抬手，衣袖掃過杯柄。
    咖啡杯傾倒的瞬間，陸允手腕一翻，托盤穩穩接住大部分液體，隻有幾滴濺在他手背上。
    “對不起，黎先生。”
    “你的手……”
    “沒關係。”陸允把手背到身後。
    黎兆霆靠回椅背：“出去吧。”
    門關上後，黎兆霆看著那碟杏仁餅，眼神漸深。
    陸允在洗手間用冷水衝手背。
    燙傷處火辣辣地疼，但他感覺不到。
    黎兆霆喝了他泡的咖啡，還喝了第二口。
    這個認知讓他的指尖發顫。
    下班後，他趕回公司開會。
    程子謙把他拉到角落：“黎兆霆的人在查你。你到底幹了什麼？”
    陸允脫下保安製服，換上自己的衣服。
    “沒幹什麼。”
    “沒幹什麼他挖地三尺要查你？”程子謙幾乎要吼出來，“你說要保護他，還是先保護好你自己吧！”
    會議開到晚上十點。
    陸允站在白板前講解新項目，眼神銳利，手勢堅定，和白天那個沉默的保安判若兩人。
    街對麵停著輛黑色轎車。
    車裏，黎兆霆剛掛斷顧夜宸的電話。
    顧夜宸慵懶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
    “人給你從警局提出來了，安排在老地方。你在哪？出來喝一杯嗎？”
    黎兆霆沒回答，最後望了一眼三樓窗邊那個挺拔身影，緩緩升起車窗。
    會議結束，陸允獨自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他想起很多年前，蜷縮在深水埗巷子裏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裏。
    這些年他拚命學習，努力賺錢，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為了出人頭地。
    隻有他知道，他隻是想離那個人近一點。
    洗澡時，熱水淋過後背的舊傷。
    鏡子裏那些痕跡記錄著他不堪的過去。
    可比起能站在黎兆霆身邊，這些都不算什麼。
    他從抽屜最深處取出絲絨盒子。
    裏麵是枚鉑金袖扣，歲月讓它失了光澤，但形狀依舊完美。
    這是支撐他走過十五年的信仰。
    指尖輕輕撫過冰涼金屬表麵，觸感熟悉得讓他眼眶發酸。
    他想起白天黎兆霆看他的眼神。
    懷疑，探究，唯獨沒有認出。
    就在他準備收回袖扣時，指尖一滑。一聲清響，袖扣墜地。
    陸允的心猛地沉下。
    一種不祥的預感莫名湧上心頭。
    送完咖啡第四天，陸允還是沒在辦公室外見到黎兆霆。
    那個位置一直空著，他的心也跟著空了一塊。
    每次電梯響他都心頭一跳，可出來的總不是想見的人。
    資深秘書嵐姐看他這樣，好心提醒：
    “別等了。黎先生行程不定，一周能來一兩次就不錯了。很多事周特助都去淺水灣彙報。”
    陸允低聲道謝，心裏發苦。
    原來連這樣遠遠看著，都得看運氣。
    第五天下午快下班時，周銳突然來到安保部。
    “所有人十分鍾後集合，參加集團培訓。”
    他聲音冰冷，掃視著每個新來的保安。
    隊伍裏一陣小聲議論。
    陸允默默跟在最後，覺得這臨時通知不太對勁。
    車隊離開市中心，越開越偏，最後停在一個破舊倉庫前。
    外麵看著荒廢已久，鐵門都鏽了。
    可一進去，陸允就愣住了。
    裏麵燈火通明，慘白的燈照得每個角落都清清楚楚。
    空氣裏混著鐵鏽和燒焦的怪味，刺鼻得讓人反胃。
    倉庫正中立著幾個木樁，上麵綁了七個人。
    他們已經不成人形，渾身是傷，鞭痕深可見骨，燙傷的烙印糊在皮肉上。
    有人發出微弱的**，聽著就疼。
    陸允認出其中一個是之前安保隊的小隊長，負責過黎兆霆的行程。
    他胃裏翻騰，使勁掐著自己**才沒吐出來。
    原來就是這些人想在紅磡隧道害黎兆霆。
    要是那天自己不在……他後背發涼，一陣後怕。
    周銳站在前麵，聲音在倉庫裏回響：
    “黎先生讓我告訴各位，背叛或者失職，就是這個下場。黎氏給得多，要的忠誠也必須百分之百。”
    每句話都像釘子紮進心裏。
    回去的車上沒人說話，那股血腥味好像還粘在衣服上。
    回到公司，大家在走廊裏還驚魂未定。
    轉角處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黎兆霆。
    他穿著筆挺的黑西裝，和剛才倉庫裏的血腥仿佛兩個世界。
    目光掃過這群臉色發白的保安，最後停在陸允臉上。
    他走到陸允麵前，離得很近，雪鬆香混著記憶裏的血腥氣，讓人頭暈。
    “看到不該看的了？”
    他俯身盯著陸允的眼睛，“怕了？”
    陸允呼吸一滯。
    黎兆霆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個隱患。
    巨大的委屈衝上來，比倉庫的味道還嗆人。
    “怕了就滾，”黎兆霆語氣施舍般，
    “給你結三個月工資。”
    這話像冰水澆頭。
    原來自己在他眼裏隻是個想趕走的麻煩。
    心像被砸碎了，可碎了也得留著。
    走了還怎麼保護他？
    陸允吸了口氣，直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不怕。黎先生。我會做好分內事。”
    黎兆霆盯了他三秒，嘴角扯出個看不透的冷笑，轉身走了。
    等他走遠，陸允才敢喘口氣。
    黎兆霆回到頂樓辦公室，望著窗外的維港夜景，按下內線：
    “盯緊陸允。每天見了誰，做了什麼，我都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