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元寶。”裴路錦忽然開口說道。
    “什麼？”程軼沒反應過來。
    裴路錦用眼神示意了下旁邊正在甩尾巴的阿拉斯加，“它的名字。”
    程軼冷哼一聲，報複性的說：“怎麼不叫招財？”
    “那是我表妹家的柯基。”裴路錦平靜地回答。
    “……”
    行，他徹底沒脾氣了，就當自己被澆了一盆子冷水吧。
    擦完過後，程軼正想找個垃圾桶扔了，卻被裴路錦一伸手給嚇得愣在原地。
    “給我吧。”
    這過於殷勤的舉動讓程軼渾身發顫，非奸即盜，程軼腦子裏想著。
    “不用，我自己扔。”程軼警惕地把濕紙攥緊，都忘了這紙剛剛擦了什麼。
    像是為了印證程軼的猜想，裴路錦繼續說：“髒了擦不幹淨，我賠你一件。”
    “不用！”程軼立即拒絕，斬釘截鐵，“我回家洗洗就行了。”
    裴路錦像是沒在意他的拒絕，繼續用毫無波瀾的語氣說著驚人的話，“之前摔壞的手機，我也重新賠你一個，算是道歉。”
    見鬼了？？？
    程軼真的懷疑眼前這個人到底還是不是裴路錦了。
    從一月前開學不久第一次打架，到後麵檢討，打掃半個月教學樓，便利店被找茬，各種事情下來，關係不鬧僵都算他倆燒高香了。
    倆人一個優等生，考試都排座在第一位，而他則活躍在各種地方，反正不會在教室和考場活躍，這樣天差地別的關係，唯一的交際就是在一個學校一個班裏抬頭不見低頭見。
    而今天，裴路錦不僅對他笑，還要賠償東西道歉？
    程軼眯起眼，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出一絲玩笑和戲弄的意味，但結果是沒有。
    裴路錦眼神依舊清淡徹底，像一潭不會有任何漣漪波動的深潭。
    “你……”程軼斟酌著用詞，“你沒發燒吧？是不是眼睛……看錯人了？”
    裴路錦有些無奈的抿了抿唇，“沒有，走吧。”
    元寶立即歡快地往前撒歡，尾巴甩的快掄起來了，方向明確，直奔剛才的便利店，也是程軼兼職的地方。
    晚班的同時小張看見他原路返回，身後還跟著個牽著大狗的帥哥，驚訝地挑了挑眉。
    程軼略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看見裴路錦徑直走到飲料櫃前拿了瓶冰鎮烏龍茶，結賬時，程軼習慣性去拿掃描槍，卻被裴路錦先一步掃碼付款。
    裴路錦把這一瓶烏龍茶遞給他，程軼感覺渾身僵硬，接下的一瞬間像被瓶子的冰度給凍住了。
    兩人走出便利店，燈牌上打下的光朦朧又昏暗，影子被拉的很長。
    元寶趴在了裴路錦的腳邊，耷拉著舌頭安靜下來。
    “你整個假期都在這裏兼職？”裴路錦問。
    “啊，是。”程軼盯著街對麵，“假期排班多。”
    又是一陣沉默，隻有街道上偶爾穿梭過的車輛，帶來些許聲響。
    程軼轉了轉視線，原本直視前方的眼睛悄無聲息的偏向裴路錦，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鼻梁**，那張總是緊抿住的唇此刻放鬆下來，燈光柔和了側臉線條。
    他想，此刻要是能**一張就好了。
    程軼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一跳，趕緊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壓壓驚。
    “這裏的貓，你經常喂嗎？”裴路錦望向剛才小黑貓的方向問道。
    “偶爾吧，看見了就喂點。”程軼聳聳肩，“這塊樓多，附近流浪貓也就挺多的，那些純色貓膽子都很小，今天好不容易……”
    結果被你和你的狗嚇跑了。
    這後半句他沒說出口。
    裴路錦沉默片刻，“它耳朵有些傷，可能是打架打的，這類貓警惕性很強，就算靠近了也很容易讓自己受傷。”
    程軼有些意外驚喜，“你還懂這個？”
    “之前有養過。”裴路錦回答。
    “哦……”程軼有些不知道回應什麼。
    話題似乎又斷了，這讓程軼感到一種微妙的焦躁，他和裴路錦之間好像隔著一層透明的牆，他能看見對方，卻始終隔著距離。
    “我……”程軼剛要開口說該回去了，元寶卻突然站起來，興奮地搖著尾巴，往他腿上蹭。
    裴路錦輕輕拉了拉狗繩，“元寶。”
    阿拉斯加委委屈屈地哼唧一聲，但依舊執著地看著程軼。
    裴路錦最後看向程軼，眼神裏似乎有些奇怪的情緒一閃而過，“它很少這麼喜歡一個人。”
    程軼幹笑兩聲，不知道該感到榮幸還是無奈。
    他試探性地伸出手，元寶立刻把毛茸茸的大腦袋湊過來，在他掌心蹭了蹭，這次動作輕柔了許多。
    觸摸到那柔軟溫暖的毛發時，程軼的心莫名軟了一塊，他抬頭，正對上裴路錦的目光。
    裴路錦低聲說：“它好像，真的想認識你。”
    程軼的手還停留在元寶毛茸茸的腦袋上，聽著裴路錦這句話，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這話，是在說元寶嗎？
    望著元寶那毛茸茸的腦袋，他猛地收回手，揣進褲兜，隻是指尖還殘留著柔軟的觸感。
    “哦。”程軼幹巴巴地應了一聲，視線早就飄到別的地方去了，“那什麼，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他轉身剛走兩步，衣角處卻感受到一股輕微的拉力。
    一回頭，果然是元寶咬住了他的外套，圓溜溜地眼睛眼巴巴望著他，尾巴甩得像個螺旋槳。
    “元寶。”裴路錦平淡的語氣中，難得有了些無奈，他輕輕拽了拽狗繩，但元寶鐵了心不鬆口，反而喉嚨裏發出委屈的嗚咽聲。
    程軼看著這隻粘人的大狗，又好笑又好氣，“你家狗是不是有點太自來熟了？”
    裴路錦沒有立即回答，隻是蹲下身與元寶齊平，輕摸著它的頭頂，低聲說了什麼，程軼沒聽清，但元寶居然真的鬆了口，轉而用濕漉漉的鼻子蹭裴路錦的手。
    裴路錦站起身，重新牽好狗繩說：“它平時不這樣，可能是……覺得你特別。”
    這話說的含糊，卻莫名讓程軼有些耳熱，可能是很少被這麼誇吧！
    他清了清嗓子：“我有什麼特別的嗎？”
    裴路錦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但它很少對陌生人親近。”
    又是一陣沉默，但這次，程軼率先打破了安靜。
    “那你呢？”
    這話一問出來，程軼就後悔了。
    太有歧義了！這個世界能不能有撤回功能！
    果然，裴路錦原本平靜無波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詫異。
    “什麼？”
    “沒、沒什麼。”程軼連忙搖頭，“我回去了，明天還要早起。”
    這次走得十分果斷，幾乎是落荒而逃，沒有再給任何機會，結果背後傳來裴路錦不大不小的一聲。
    “明天下班後，你還來喂貓嗎？”
    程軼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就是胡亂應答了句：“可能吧。”
    “嗯，元寶它，應該還想再見你。”
    程軼終於忍不住回頭，裴路錦還站在遠處，元寶坐在他腳邊，一人一狗就這樣在夜色裏構成一副奇異的畫麵。
    “隨你便。”程軼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毫不在乎，“別又把貓嚇跑了就行。”
    他轉身繼續走，這次沒有回頭，直到走出好遠，他依舊覺得背後有道視線，灼熱得讓他近乎同手同腳。
    回到家，林宜霞正坐在沙發上織毛衣，見他回來沒抬頭，問他：“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呀。”
    “啊，路上遇見個同學，聊了幾句。”程軼含糊其辭，快步進了衛生間。
    一進來，手撐著洗手台，抬頭就是鏡子，但他根本不敢看。
    鏡子裏，程軼低著頭，耳朵紅得明顯，他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拍了好幾下，才把這股燥熱壓下。
    他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喃喃道：“瘋了吧……”
    往後的兼職程軼都有些心不在焉，一想到晚上要見到裴路錦，掃碼差點掃錯商品，結賬時找錢也算錯了幾次。
    好在同事小張是個好脾氣的女孩子，隻當他是太累了，沒說什麼。
    *
    “叮鈴鈴——”
    為期七天的國慶轉瞬即逝，歸來第一天放學鈴響起，又讓人想念起了假期，有消息還說，他們班主任因為休產假，要換個新班主任。
    不該程軼對此無所謂，他正準備拿著東西放學離開。
    分班後還在六班的高勁宇趕忙跑過來，“軼哥，打球去啊！原來三班那幾個挑釁我們，說我們六班分班後也還是沒人，靠，氣死我了！”
    程軼放回了原本拿起的書包，沒有再收東西，想到今天一天上課的時候，時不時往裴路錦那看，生怕下一秒他說：放學了還要去見元寶。
    此時必須做點什麼，分散注意力！
    程軼拉回書包拉鏈，語氣還算平靜的問：“挑釁？具體怎麼說？”
    “說我們六班心中是散裝班，打球肯定被他們摁在地上打！”高勁宇氣得臉都有些紅，“軼哥你真得來啊，你不在我們沒主心骨！”
    程軼把書包往肩上一甩，“行，走吧，讓他們瞧瞧，散裝部隊也能把他們打趴下。”
    操場上，原本三班的那幾個已經在那了，為首的是體育委員周晨，抱著籃球一臉不屑，看見程軼跟高勁宇過來，他詫異了下。
    “程軼也來了，怎麼，球打不過，打算最後和我們打一架？”
    程軼沒接他的茬，隻是說：“還打不打了？廢話這麼多。”
    “打！當然打！”周晨把球扔過來，“老規矩，十個球？”
    程軼接過球，在地上拍了拍，熟悉的手感回來了些。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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