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小雨，淅淅瀝瀝地打在人心上，灰蒙蒙的天壓得人不願動彈，教學樓走廊裏的少年們邊跑邊笑，似一束束朝陽，穿破陰霾。
    高中午休向來不是休息睡覺的時刻，而是解放靈魂自由時刻，玩鬧的、刷題的，就是沒一個休息的。
    一陣喊叫自走廊口，一直響徹到六班門口，由著名播報員——方鑫同學，傳來噩耗。
    “號外號外啊！新鮮出爐的開學考成績，有沒有哪位勇士想看看的！！”
    方鑫甩著卷子進來，幾個激進的學霸已經開始兩眼放光，撲過去一頭紮在他手裏的一遝卷子裏看成績。
    這場景，簡直能幻視菜市場搶菜的大媽們，一樣的瘋狂火熱。
    餘下的同學在對比之下，就顯得沒那麼狂熱，而是紛紛閃躲，轉移話題。
    “方三金——你這樣給群眾帶來恐慌是要掉腦袋的！！”一位女同學憤恨道。
    方鑫擺出委屈臉說：“我是為群眾服務啊，我也是群眾啊！”
    其他同學已經要崩潰了，大聲地喊著：“不！群眾裏有壞人！”
    方鑫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肩，“沒事的沒事的，長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
    “Surprise！”
    方鑫猛地抽出這位同學的卷子，將紅筆大寫的分數擺在他眼前。
    人登時翻著白眼就要被這“驚喜”嚇過去了，接著，方鑫笑嘻嘻的把卷子塞到每個人手裏。
    班裏哀號遍野，隻有最後一排角落裏的程軼，在眾人喧鬧的時候，還能雷打不動地睡覺。
    整個午休，可能隻有他一個人是真的在午休。
    程軼屈著精瘦的半身，伏趴在桌上，頭埋在臂彎裏，身上還披著件長袖校服，緊貼著脊背輪廓，裏邊穿的卻是件黑色短袖，上麵配著簡易圖案。
    原本習慣吵鬧聲的程軼，這會兒也漸漸睡不著了，他抬起睡得發酸的腦袋，白淨的臉上還壓出幾道紅印，眼中除了困倦還有煩躁。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沒管他們的吵鬧，起身踹回凳子，甩著外套搭到肩上，徑直走出教室。
    方鑫和旁邊幾個同學鬧騰時，程軼這發出的動靜被他注意到，望向後邊人離開的背影，他朝旁邊人使了個眼色。
    “誒，這哥們又怎麼了？”方鑫問，
    “誰知道，他不一天到晚都這樣，跟誰欠他了似的。”
    “我聽說不是——”
    一個同學八卦起頭，把周圍人的八卦之心點燃，紛紛自覺地聚在一起蛐蛐。
    “你們看他每天幾乎獨來獨往的，就那麼幾個外麵的朋友，這段時間也沒怎麼聯係，估計也是受不了他了。”
    其他人半信半疑，“真的假的，我怎麼還聽說是他家裏出事了。”
    “什麼啊，他家裏不是早就——”
    一聲清脆響亮的敲門聲響起，教室裏七嘴八舌的聲音戛然而止。
    “學生會檢查。”簡潔有力的聲音傳來。
    身後跟著一起的學生會成員，在幾人進門的一刻，教室裏所有人瞬間安靜的坐回位子。
    幾個女生看見門口進來檢查的人，不自覺別著耳邊的頭發。
    先進門的人身型高挑，眉眼深邃，校服拉的一絲不苟，微微挽起的袖口，露出手腕到小臂的線條。
    一個同學朝方鑫使眼色，用口型說：
    你不是說這段時間沒有檢查嗎？怎麼是他啊！
    方鑫頭埋著撇了一眼，用口型回：
    我怎麼知道啊，這是突擊檢查啊。
    八卦頭子方鑫的消息向來靈通，結果這次連他都不知道要檢查，可謂是真突擊了，居然還是裴路錦。
    高一剛入學時的裴路錦，可以說是鋒芒畢露，處事鐵麵無私就算了，建模怪長的還逆天，學習好家境也好，簡直是天選之子。
    雖然程軼也毫不退讓，鋒芒畢露，隻是方向不太一樣，也就跟在裴路錦的代表發言後麵，念過幾次檢討。
    剛還熱鬧的教室，此時落針可聞，兩個校服穿的一絲不苟的學生，拿出花名冊準備點名。
    剛在方鑫他們悄悄說話的時候，就感覺一道冰冷的視線襲來，他倆都不用抬頭就知道是誰，立刻低頭噤聲。
    裴路錦掃視了一圈，徹底安靜後開始點名，點了一圈後，叫到那個並不在教室的人名字。
    “程軼。”
    “到。”
    裴抬眼看向角落的男生，又點了一遍這個名字。
    男生答“到”的聲音明顯弱了不少。
    “高勁宇。”
    裴路錦看著那個男生，高勁宇知道自己幫後座的程軼答到被發現，手擋著臉不敢抬頭。
    旁邊的幾個人沒忍住笑出聲，高勁宇惱羞成怒地瞪回去，但那幾個還在不管不顧地笑他，最後注意到裴路錦的視線往他們這邊看時，才都忍了回去。
    裴路錦看男生後座空無一人，問：“人去哪了。”
    高勁宇沒敢繼續出聲，其他同學看了看那個空位置，都猶豫開口。
    身為班長的趙閔，起身問道：“那個，裴同學，請問一下，這次檢查是查午休情況還是……”
    裴路錦淡淡地看著她，沒說話。
    趙閔反應過來說：“同學，我是六班的班長趙閔，最後一排那個同學是身體不舒服請假了，假條還沒補上去，一會就補交了。”
    裴路錦依舊看著她一言不發。
    畢竟程軼翹課、遲到、早退等行為都是常有的，說他這麼有禮貌的請假，還不如說翹課了有可信度。
    不過裴路錦沒多說，點了點頭，在冊子上記著什麼。
    點完名後，他合上冊子，幾名學生會怎麼來的就怎麼走，一陣風似的。
    門口坐著的同學，看見學生會的人走遠後，跟班上的人示意，安靜的六班再次開始鬧哄哄。
    高勁宇見人走了一癱，拍著胸口安撫自己，“嚇死我了，多虧了班長，我靠，裴路錦那臉冷得，夏天見到他應該很解暑吧……”
    旁邊的人看著他：“我服了你了，一個裴路錦有什麼好怕的，不就是個關係戶嗎！”
    他的聲音極大，要是裴路錦還在這一層都能聽見，他旁邊的人趕忙拍他，示意讓他小點聲。
    前麵一個女生聽著他說的話，有點抱不平：“你什麼意思啊，人家條件好點，就說人是關係戶，我看你是眼紅吧。”
    “不是，高一就能進學生會，還拿那麼多獎項，家裏又是國企，說沒人關照你信嗎？”男生不服道，
    女生急紅了臉，“怎麼就不能是人家有實力呢？我看是你自己不行，才看誰都像關係戶吧，就算是關係戶也比你強！”
    原本說話的男生也急了：“嘿！你怎麼這麼向著他啊，你喜歡他啊！”
    女生氣得拍桌子起身，氣氛忽然劍拔弩張。
    方鑫夾在兩頭中間，打著和事佬該幹的事：“別別別，別生氣，都是同學都是同學哈，和和氣氣的啊，為了一個班外的人不值得啊！”
    兩人也不好鬧太大，相互瞪了一眼回自己的位置了。
    方鑫見倆人消停了，歎口氣坐回了椅子後，轉頭跟班長趙閔說：“老班，咱們這回不會又因為他被扣分吧。”
    趙閔皺著眉說：“應該不會，我一會把他的假條補交上去，還來得及。”
    方鑫煩躁的揉了揉頭發說：“嘖，何必呢，咱班哪次不是因為他被記，要我說，就該把他調到四班去，壓一壓他們的分。”
    趙閔聽了方鑫的話，沒忍住笑，“你才是何必呢，好歹一個班的。”
    “我倒是知道我們是一個班的，但有人不這麼想啊。”方鑫低頭說著，轉了兩下筆，繼續寫著手上的卷子。
    *
    程軼走到學校的偏僻角落裏，脫下的校服甩在肩上，露出裏麵的黑短袖，衣服上簡約淩亂的銀色塗鴉一覽無餘。
    這塊正好是老師辦公室背後的樓梯夾角，一般老師都是從兩棟樓之間的走廊去教室，根本不會走後麵這個樓梯，索性他每次都蹲這玩會手機，即使上課鈴響了也不會有人找到他。
    剛打完家裏一通電話，心亂如麻，切出通訊錄界麵，正好彈出提示，他常看的一個主播正在直播，順手就點了進去。
    裴路錦從六班出來，把冊子給了同行的同學後，帶著先前墊在下麵的一個錯題本和卷子去了辦公室待了一會。
    他還在邊走看卷子，往下一邁步，樓梯口好像被什麼人給堵住了，他腳一崴，往前摔了。
    原本蹲坐在樓梯上的人，也被他一整個砸得被壓滾到地上。
    隨著吃痛的叫聲，響起的還有耳邊手機摔出去以及紙張撕裂的聲音，程軼剛一緩過勁來，抬眼一看。
    身上怎麼壓了個冷臉大帥比？！
    不對。
    這人明明踩了自己，怎麼他反倒臉色更差了，一副受辱小姑娘的模樣，可現在明明是他壓在自己身上吧……
    程軼頓覺自己真是腦子摔壞了，沒急著罵人也沒急著推開，反倒是腦子裏評價了一堆，才反應過來這姿勢不太妙，在裴路錦踉蹌著黑臉起身後，他才瞪著人，揉著腦袋“嘶”了一聲。
    程軼剛想罵他走路不看路，地上的手機傳來一陣提示音，他趕忙撿起手機，可這會手機屏幕已經裂開了，他劃半天屏幕也沒反應，還差點被碎屏幕給劃傷。
    直到手機徹底沒了動靜，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氣勢洶洶地回頭看向那個罪魁禍首。
    “你！”

    作者閑話：

    寶寶們求收藏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