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正是出門旅遊的好時候。高二年級組織了一次為期一天的秋遊，目的地是市郊的棲霞山。消息一公布，教室裏就炸開了鍋，月考的陰霾被暫時拋到腦後。“聽說山上有片楓葉林，現在正好是看紅葉的時候！”“我們帶便當吧！自己做多有意思！”
    “得了吧，就你那廚藝，別毒害我們。”江淮吐槽，轉頭又湊到時安旁邊，“安安，秋遊分組，咱倆一組唄？我負責背吃的，你負責給我拍照。”
    時安笑著推開他湊過來的腦袋：“誰要跟你一組。”他話說到一半卡住了。眼神瞟向旁邊那個正戴著耳機、對秋遊話題毫無興趣的同桌。
    陸止指尖轉著一支筆，目光落在窗外飄過的雲上，側臉顯得極其冷淡。
    最終分組按照學號，時安和陸止，以及前排的王磊、蘇芮分在了一組。江淮哀嚎著被分去了另一組，隔著老遠對時安做鬼臉。
    出發的大巴車上氣氛熱烈。時安和蘇芮坐在一起，聊著天，分享著零食。陸止獨自坐在他們後排靠窗的位置，閉目養神。王磊則坐在陸止旁邊，正襟危坐，連大氣都不敢出。
    車子駛出城區，窗外的景色逐漸染上秋意。時安靠著窗，看著飛速倒退的樹木，心裏那點陰霾似乎也被驅散了些。他悄悄回頭看了一眼。
    陸止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正靜靜地看著窗外，側影沉靜，陽光透過車窗。時安忽然發現，這個人不說話的時候，長得真的很好看。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陸止突然轉回頭。
    時安像被抓包，臉上瞬間發熱，急忙轉回頭坐好，假裝專注地看向前方。他聽到身後似乎傳來一聲輕笑。
    棲霞山風景果然不錯，層林盡染，楓葉如火。
    時安這一組，蘇芮活力十足，拉著有些害羞的王磊到處拍照。時安跟在他們後麵，呼吸著山間清冽的空氣，感覺精神好了不少。陸止則不遠不近地在最後，步伐從容。
    中午，大家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鋪開野餐墊。時安拿出早上讓家裏廚師精心準備的便當，豐富的菜色引得蘇芮一陣驚呼。王磊也拿出了**媽做的家常菜，樸實但分量十足。
    “陸止，你帶了什麼？”蘇芮好奇地問一直沉默地坐在墊子邊緣的陸止。
    陸止沒說話，隻是從他那看起來就沒裝多少東西的黑色背包裏，拿出一個簡約的金屬飯盒，裏麵是排列整齊、看起來非常專業的減脂餐：水煮雞胸肉、西蘭花。
    蘇芮&王磊：“……”這畫風是不是有點不對？
    時安卻覺得這很“陸止”。他把自己便當裏一份照燒雞腿肉和玉子燒，用幹淨的公筷夾了一些，放到一個備用的小碟子裏，然後自然地推到陸止麵前，笑著說：“嚐嚐這個？光吃健康餐多沒意思，秋遊嘛。”
    陸止看著眼前突然多出來的、還冒著微微熱氣的食物。他抬眸看向時安，時安臉上帶著點期待，陽光落在他柔軟的頭發和挺翹的鼻尖上，整個人暖融融的。
    旁邊蘇芮和王磊都屏住了呼吸，等著看冰山再次凍僵這突如其來的熱情。
    然而，陸止隻是沉默了幾秒，然後拿起自己的筷子，夾起了那塊照燒雞腿肉，送入口中。
    蘇芮眼睛瞪圓了，王磊也驚訝地張了張嘴。
    時安臉上的笑容立刻放大。
    下午是自由活動時間，可以沿著山路繼續向上探索。蘇芮想去山頂的觀景台，王磊猶豫了一下也決定跟著。時安最近體力不濟，看了看蜿蜒向上的山路，有些打怵。
    “我……我有點累，在下麵等你們吧。”他找了個樹蔭下的長椅坐下。
    “那怎麼行，你一個人……”蘇芮不放心。
    “我留下。”一個冷淡的聲音插了進來。
    陸止不知何時也停下了腳步，站在幾米開外，目光落在別處。
    蘇芮看看時安，又看看陸止，“那行，你倆互相照應著。王磊，我們快走，別打擾人家。”說完，拉著懵懂的王磊走了。
    時安被蘇芮那眼神看得耳根發熱，局促地坐在長椅上。陸止則走到不遠處另一棵樹下，抱臂靠著樹幹，閉上了眼睛。
    山間靜謐，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隱約的鳥鳴。時安起初有些尷尬，但漸漸被這寧靜感染，放鬆下來。他靠著椅背，看著頭頂被楓葉過濾成碎金的陽光，迷迷糊糊竟有了些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山風吹來，比剛才涼了許多。時安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覺得有點冷，下意識抱了抱胳膊。幾乎是同時，一件帶著體溫的校服外套從天而降，蓋在了他身上。
    時安抬頭，隻看到陸止已經站到了他麵前，依舊沒什麼表情，身上隻剩下一件單薄的白色短袖T恤。
    “穿上。”
    外套上殘留著主人身上那股清冽的雪鬆薄荷氣息，此刻清晰無比地包裹住時安。這味道似乎比陽光更能驅散寒意，讓他冰涼的四肢迅速回暖，甚至有點過於暖和，臉又開始發熱。
    “謝謝”時安小聲說，把外套裹緊了些。他偷偷抬眼去看陸止，卻發現對方正看著下山的路方向。
    “他們回來還要一會兒。”陸止突然開口，聲音在山風裏顯得有些低沉，“你如果還累，可以再睡會。”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把半張臉埋進帶著陸止氣息的外套裏，感覺臉頰燙得嚇人。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時安不知道，陸止剛才靠近給時安披衣服時，那股自己身上的草莓甜香毫無防備地進入他的鼻腔。
    與此同時:
    江淮坐在回程大巴的另一端，戴著耳機，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敲擊，臉上傻笑。
    網線那頭，“法海無邊”正在和“喵喵不吃魚聊天：
    法海無邊：[圖片]這邊風景還不錯，就是人太多了。
    喵喵不吃魚：哇！好漂亮！羨慕.jpg我們學校秋遊隻去了博物館，悶死了。
    法海無邊：下次有機會一起出來玩？
    喵喵不吃魚：再說吧。你照片拍得挺好呀。
    法海無邊：還行還行！我哥們兒教我的構圖。
    喵喵不吃魚：你哥們兒？就你說的那個，特陽光特會照顧人的？
    法海無邊：對，人特別好。
    喵喵不吃魚：聽起來是很好，那你們另一個酷酷的哥們呢？
    法海無邊：你說陸止？那哪是哥們，那是座移動冰山！也就時安不怕他，還能跟他說上兩句話，今天秋遊他倆還單獨待一塊兒呢。
    喵喵不吃魚：（發來一個“哇哦”的表情包，意味深長）
    法海無邊：你這個表情什麼意思？
    喵喵不吃魚：沒什麼。對了，你上次不是說數學考砸了被你媽罵，我這裏有份文科班的數學筆記重點摘要，你要不要看看？雖然可能側重點不一樣。
    法海無邊：要要要，喵喵你真好。
    喵喵不吃魚：好好看，下次月考加油。考好了說不定有獎勵。
    江淮盯著“獎勵”二字，耳朵騰地紅了，抱著手機在座位上無聲地扭成了麻花，引來旁邊同學側目。
    蘇芮和王磊從山頂下來，找到時安和陸止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楓樹下，少年裹著明顯大一號的男生校服外套，靠在長椅上似乎睡著了，臉頰微紅，神色安寧。而那個傳聞中冷漠的男生，則靜靜站在幾步之外，目光落在睡著的人身上，側臉線條在夕陽餘暉中，竟顯出一種難得的柔和。
    蘇芮立刻掏出手機，眼疾手快地**了一張，壓低聲音對王磊說：“絕了這畫麵，我能嗑一輩子。”
    王磊看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心裏卻覺得，這樣的陸同學，好像也不可怕了。
    回程的大巴上，大家都玩累了，車廂裏安靜了許多。時安依舊裹著陸止的外套，上麵清冽的氣息讓他感到安心，不知不覺真的睡著了，腦袋隨著車子的晃動，一點點歪向旁邊。
    陸止一直看著窗外，當時安的腦袋靠上他肩膀時。他沒有推開，甚至沒有動，隻是略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身邊人靠得更舒服些。看著時安的睡顏，呼吸清淺。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一直到車子駛回學校。在時安醒來的前一刻，他才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重新望向窗外，隻是，無人看見的角落，他悄悄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肩膀。
    時安：（迷迷糊糊）這味道好安心。
    陸止：麻煩精，睡得倒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