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鹿鳴！”
    蘇崇禮反手掣出脊後長劍，清越劍鳴穿雲裂霧，空靈悠遠，在天山萬仞峰巒間悠悠回蕩。蠻山衛見狀，按刀欲上，眸中厲色乍起，卻被身側杜無恙伸手按住肩頭。
    “敵友未明，怎可貿然動手？”杜無恙語聲沉凝，目光掃過蘇崇禮執劍而立的身影，眼底藏著審慎。
    蠻山衛肩頭一掙，怒聲駁道：“何須多辨！定是玄菊閣的鼠輩，來截九天軟水飲！”
    “九天軟水飲！”
    蘇崇禮心頭劇震，暗呼不妙。此行遠赴天山，曆經千難萬險方至此處，竟陡現這夥來曆不明的不速之客，分明是為那靈飲而來。縱使對方人多勢眾，鋒芒畢露，可念及於縣萬千生民翹首以盼，性命懸於一線，他眸中銳光乍起，握劍的手愈發緊實——今日縱要浴血拚殺，殺出一條血路，也定要將九天軟水飲安然帶回，不負蒼生所托！
    蠻山衛縱身躍下馬，抓起腰間別著的大石斧，厲聲呼喝朝蘇崇禮揮砍過去，聲音震得周遭落雪簌簌。
    蘇崇禮橫劍急擋，“當”的一聲金鐵交鳴震徹山坳，斧刃沉猛壓落，劍身竟被緩緩碾入寸許。他掌心沁出冷汗，臂骨酸麻欲裂，急沉重心卸去大半巨力，趁僵持一瞬旋身變式，施出“鹿影迷蹤”絕技，身形如掠影穿隙，從側方抽身疾退，險險避開斧勢餘威。
    杜無恙與清鳶仍駐馬一邊，靜觀二人拚鬥。蘇崇禮凝目望去，隻當二人是這夥人的首領與護法，暗藏機鋒，不敢稍有懈怠，卻不知杜無恙按轡不動，一則是素來不願以多欺少，失了江湖道義；二則其武功本就尋常，難當陣前搏殺。
    清鳶端坐馬上，眸光冷然掃過纏鬥身影，見蠻山衛步步占優，斧勢愈發沉猛，自無需她出手相助。更兼這一路行來，蠻山衛將對玄菊閣的滿腔怨怒，盡皆撒在她身上，折辱不休，她心底早已積了鬱氣，此刻反倒暗盼那陌生劍客能劍出淩厲，多在蠻山衛身上添幾道傷痕，稍解心頭憤懣。
    蠻山衛呼出的白氣撞上凜冽寒風，凝成細碎水珠掛在絡腮胡子上，不過瞬息便凍成一層白白的寒霜。他雙手緊握石斧，斧刃映著崖邊殘雪寒光，厲聲呼喝震得周遭枯枝簌簌作響：“你這小子偷偷摸摸藏在石頭後麵，鬼鬼祟祟的，可是玄菊閣派來的監視密探！”
    蘇崇禮又氣又急，臉頰漲得通紅，高聲反駁：“什麼玄菊閣！我聽都沒聽過！倒是你們幾個，莫不是想偷九天軟水飲的盜賊！”
    一旁的清鳶聞言，輕輕撇了撇嘴，眼底掠過一絲不以為然。杜無恙卻悄悄移開目光，心虛了幾分，連忙道：“衛大俠，住手住手！這位小兄弟瞧著不像是歹人，應該也是同去天山派求藥的同道。”
    蠻山衛聞言下意識轉頭看向杜無恙，手上力道不由得一緩。就在這分神之際，蘇崇禮眼中精光一閃，猛地運起內力，身形如離弦之箭般欺近，一招“神鹿一撞”狠狠推向蠻山衛胸口。蠻山衛猝不及防，被這股剛猛內力撞得胸口發悶，不由得一個大趔趄，蹬蹬蹬後退數步才穩住身形。
    蘇崇禮得勢不饒人，腳尖一點地麵，借力使出“靈鹿躍澗”的輕功，身形迅速又輕盈，如林間靈鹿般掠過狹窄山澗，腳尖在對麵崖壁一點，便朝著天山峰頂雲海宮的方向疾馳而去，隻留下一道殘影。
    蠻山衛穩住身形後怒氣衝衝，瞪著杜無恙吼道：“你這莊主倒是會幫外人！幹嘛擾我分神！剛才我隻差一步，就抓住那小子問個明白的！”
    杜無恙拱手賠罪，語氣卻依舊溫和：“衛大俠息怒，那小兄弟瞧著確實不像壞人。他既也衝著九天軟水飲而來，與我們有同樣目的，說不定日後能成朋友，何必傷了和氣。”
    “朋友？”蠻山衛嗤笑一聲，懟了回去，“我看是競爭者還差不多！再說玄菊閣的人最擅長偽裝，是不是他們的人，搜他身看看有沒有玄菊閣的令牌便知！都怪你突然搗亂……欸，真是氣死我也！”說罷，他還狠狠跺了跺腳，震得腳下積雪簌簌掉落山崖。
    杜無恙放緩語氣，目光掃過身旁二人，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衛大俠，清鳶姑娘，依我之見，潛伏偷藥實非良策。”他指尖撚著袖角，眉宇間凝著憂色，“我輩當守俠道本心，暗中盜取他人寶物，傳出去豈不是有違俠名？日後江湖上再難立足。”
    他頓了頓，又道：“更何況雲海宮乃天山派重地，防衛必定森嚴。那九天軟水飲既是鎮宮奇藥，保管之地定然機關密布，高手環伺。咱們就算僥幸潛入，一旦被發現，以天山派的實力，咱們三人未必能全身而退，反倒可能白白送了性命，還耽誤了救治中腐心散的黎民。”
    清鳶聞言，微微頷首。蠻山衛雖仍麵帶慍色，卻也沒再反駁。
    杜無恙見狀，繼續說道：“天山派向來以名門正派自居，素來行俠仗義，扶危濟困。如今山下百姓遭此橫禍，個個命在旦夕，咱們不如索性登門拜訪，如實告知天山派掌門其中緣由，誠心求他賜藥。我相信掌門大人宅心仁厚，必定不會見死不救，斷然拒絕我們的請求。”
    三人繼續騎馬向雲海宮走去，寒風吹徹眉梢霜，三騎踏破瓊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