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拿起那個相框，指尖輕輕拂過冰涼的玻璃表麵，描摹著照片上顧琛的輪廓。
    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酸澀得發疼。
    如果時光能永遠停留在那一刻，該多好。
    如果……顧琛能再那樣看他一眼，該多好。
    這個念頭如同野草，在他荒蕪的心底瘋狂滋生。
    他將相框緊緊攥在手中，仿佛這樣就能握住一絲虛幻的溫暖。
    他知道自己行為偏執，倔強，很容易傷害親近之人，但他無法控製，關於顧琛的一切，他都想占有，想珍藏。
    無論是程煜，還是其他任何人，都別想從他身邊搶走顧琛。
    絕不。
    下午在影視基地拍完戲，回到顧宅時，顧琛還沒回來。
    顧嶼拎著裝有糕點的紙袋走進廚房，他揮手示意正在忙碌的傭人出去。
    他脫下西裝外套，隨意挽起袖子，開始處理食材。
    他並沒有打算做一頓多麼複雜的晚餐，但他記得顧琛的所有口味。
    飲食偏好清淡，講究火候，喜歡清蒸魚而非紅燒，蘆筍隻取最嫩的一段。
    廚房裏漸漸彌漫起食物香氣，他將烹製的幾樣小菜精心裝盤，又將那糕點從紙袋中取出，置於一個骨瓷碟中，擺放在餐桌中央。
    一切準備就緒，他也並沒立刻離開，而是背靠著中島台，目光投向窗外愈加深沉的夜色，安靜地等著。
    這時後頸處傳來一陣異樣，他微微蹙眉，想下意識用手指去按壓那處發燙的源頭。
    指尖剛要觸及下方皮膚時，卻又迅速收回。
    那裏比平時敏感得多，輕微的觸碰都會帶來一陣戰栗。
    他轉身，走向餐廳一側的嵌入式酒櫃。
    取出一隻方杯，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散發出濃鬱醇厚的煙熏香氣。
    他仰頭，喝下一大口。
    烈酒滑過喉嚨，強烈的感官刺激短暫地壓過腺體躁動，讓他微微舒了一口氣。
    放下酒杯，杯底與台麵接觸發出清脆的聲響。
    窗外，車燈由遠及近，緩緩劃過夜幕，最終熄滅在門廊前。
    門廳處傳來細微的摩擦聲，是外套脫下遞給傭人的動靜。
    隨後，腳步聲朝著餐廳而來，顧琛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目光掃過餐桌，最後落在顧嶼身上問道：“這麼早就回來了？”
    顧嶼站直身體答道：“回來沒什麼事，就讓廚房隨便做了點。哥你吃過了嗎？”
    顧琛沒有回答，走到主位前，視線在幾樣菜色上掠過，都是極合他口味且挑剔的菜式。
    他拉開椅子坐下。
    顧嶼也順勢在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拿起公筷，習慣性地先給顧琛夾了一筷魚腹。
    顧琛看著碗裏多出的魚肉，沒說什麼，拿起筷子嚐了一口評價了一句：“火候還行。”
    “是廚房張媽的手藝，一直挺穩的。”顧嶼垂下眼，給自己盛了半碗湯。
    餐廳裏一時隻剩下細微的餐具碰撞聲。
    沉默蔓延著，並不算十分舒適，但也並非全然尷尬，更像是一種兩人之間長期心照不宣的常態。
    “劇組那邊進度怎麼樣？”顧琛忽然開口。
    “還行。後天拍最後一場重頭戲，在天台取景，李導要求比較高，可能會多費些時間。”
    “嗯。”
    “星辰腕表的合同，法務看過了？”
    “看過了，有幾個小條款有點爭議，問題不大，明天我會讓他們把修改意見發過去。”
    “盡快處理。星辰的亞太區總裁下周會來國內，如果有必要，可以安排見麵。”
    “明白。”
    對話間，顧嶼又用湯勺舀了小半碗菌菇湯，輕輕放到顧琛手邊。
    顧琛正在看手機上的郵件，似乎並未留意，但過了一會兒，還是自然地拿起湯匙喝了一口。
    話題又轉到幾個近期與顧氏有合作意向的公司，顧嶼偶爾發表一兩句看法，顧琛大多隻是聽著，偶爾指出一兩個需要關注的風險點。
    一頓飯吃得安靜而高效，如同無數個他們共同度過的夜晚。
    沒有觸及過往，他們談論著也是最尋常不過的公事，維持著表麵恰到好處的距離，像兩條平行線，隔著無形的鴻溝，各自延伸。
    直到用餐接近尾聲，顧嶼將桌上沒動的糕點往顧琛那邊推了推；“回來路上，順便買的，你以前……常買的那種。嚐嚐看是不是原來的味道。”
    顧琛目光在上麵停留了兩秒，並沒有動：“太甜了。你少吃點這些。”
    和過去每一次一樣的回答。
    顧嶼卻執拗地並沒有收回手：“就一塊？我記得你以前也沒那麼討厭甜食。”
    顧琛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視線重新落回顧嶼臉上冷著臉問道：“顧嶼，你想說什麼？”
    氣氛微微凝住。
    顧嶼與他對視著，在那深邃的雙眼裏，他看不到半分溫和，隻有和過去一樣的冷意。
    他後頸的熱意似乎又升騰起來，隔著衣料也能感覺到突突的跳動。
    他最終還是先移開了視線，拿起公筷，夾了一塊糕點放到顧琛麵前，笑了笑道：“沒什麼，就是覺得……很久沒和你一起好好吃頓飯了，吃塊點心吧，就一塊。”
    顧琛看著碟子裏的點心，又看著垂著眼瞼的他，最終，還是拿起了筷子，小嚐了一口。
    “怎麼樣？”顧嶼立刻追問。
    “還行。”
    “味道沒怎麼變。你費心了。”
    說完，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仿佛是要衝淡那一點甜味。
    然後他看了一眼腕表：“我晚上還有個視頻會議，你先慢慢吃。”
    隨即站起身，轉身離開了餐廳。
    顧嶼獨自坐在寬敞的餐廳，窗外已經徹底暗了下來，玻璃上映出他有些模糊的輪廓。
    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將顧琛嚐過一口的那塊糕點拿了過來，慢慢地吃了下去。
    細膩的甜味在舌尖化開，似乎真的……不如記憶裏那麼香甜。
    二樓走廊鋪著厚實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聲響。
    經過顧琛書房時，他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
    厚重的實木門並未完全合攏，泄出一線光亮和裏麵清晰的交談聲。
    顧琛冷靜著分析某個海外項目的並購風險，術語精準，邏輯縝密。
    顧嶼在門外停頓了片刻，最終，邁開腳步，朝著走廊另一端自己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