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命地推了推眼睛，歎了口氣，起身走向一旁高級全自動咖啡機。
    很快，兩杯香氣濃鬱的黑咖啡準備完畢。
    齊司明調整好職業化的表情，敲響了總裁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
    “進。”裏麵傳來顧琛冷冽的聲音。
    齊司明推門而入。
    室內，顧嶼姿態閑適地仰靠在沙發裏，長腿交疊，似乎正專注地看著手機。
    而顧總則端坐在辦公桌後，目光緊鎖著電腦屏幕，手指快速敲擊著鍵盤，處理著公務。
    齊司明先是恭敬地將一杯咖啡放在顧琛手邊不易碰到的地方，然後例行公事地低聲彙報：“顧總，與霍氏合作案的補充協議草案已經發您郵箱，法務部已經初步審核過，標注了幾處需要確認的細節。”
    “嗯。放那兒，我半小時後看。”顧琛應道，卻並未抬頭。
    齊司明這才拿起另一杯咖啡，走到沙發區，放在顧嶼麵前的茶幾上，聲音同樣公式化：“二少爺，您的咖啡。”
    “謝了，司明哥。”顧嶼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堪稱頂級表演完美無瑕的笑容，那雙鳳眼裏卻沒什麼真切笑意。
    齊司明隻覺得後背一涼，迅速點頭致意後，轉身快步離開了辦公室，仿佛身後有猛獸追趕。
    門輕輕合上。
    辦公室內重新隻剩下鍵盤敲擊聲和咖啡杯偶爾被放下的輕微磕碰聲。
    顧嶼喝了一口苦澀黑咖啡，濃鬱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他放下杯子，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個正在工作的男人。
    看著顧琛認真專注的側臉，他不禁回想起很多年前，顧琛也是這樣坐在書桌前，耐心教他功課的場景。
    那修長幹淨的手指輕輕劃過書本，指著課本上重點，用低沉悅耳的聲音為他解釋其含義。
    而他的目光，卻總是早早脫離了書本，癡迷地落在那移動手指上，落在那張近在咫尺俊美認真的臉龐上，再也聽不進其他。
    有一次，顧琛發現他出神，話語一頓，伸出手指就朝他額頭上彈去。
    刺痛襲來，顧嶼抬眸，眼底瞬間蓄滿了淚水，委屈巴巴地望著顧琛，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顧琛見此先是板著臉數落了他一頓，說他不用心。
    然後，看著他那泛紅的額頭，終究還是心軟了，無奈地歎了口氣，俯身過去，在那被彈紅的地方輕輕吹了吹氣。
    那股溫熱氣息，夾雜著顧琛身上清冽好聞味道，好像瞬間就撫平了顧嶼所有疼痛和委屈，隻剩下滿心的依賴和貪戀。
    或許是他目光太過灼熱，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眷戀。
    坐在辦公桌後的顧琛似有所感，突然抬眸，深邃的目光，準確無誤地捕捉到顧嶼那還未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顧嶼心中一悸，有些慌亂地垂下眼睫，掩飾性地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
    平常，他隻敢在顧琛看不見他的地方，才敢如此放肆地凝視。
    這種目光，是顧琛所不喜的，是越界的象征。
    正如顧嶼所料，顧琛眉頭一皺，敲擊鍵盤聲也戛然而止，他看著顧嶼，帶著一絲驅趕意味隨口道了一句：“不是拿劇本？”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覺得顧嶼待在這裏礙眼了，提醒他該走了。
    而顧嶼所謂的拿劇本，根本就是個借口，他隻是想和顧琛待在同一空間裏，哪怕彼此無言，哪怕會被無視，隻要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呼吸到有他氣息的空氣，也是一種滿足。
    此時他聽出顧琛語氣中那細微的不耐煩，但還是丈量著顧琛底線，想著再賴一會兒。
    他調整好表情，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疲倦和可憐，回道：“哥，昨晚沒睡好，頭有點暈，想在你這裏休息一會兒可以嗎？就一會兒，等下緩過勁再去拿。”說完，還配合地揉了揉太陽穴，演一副虛弱不堪的樣子給顧琛看。
    顧琛沉默不語沒有搭話，隻是雙手交叉搭在書桌上，一雙眼冰冷注視著顧嶼，仿佛能穿透他所有偽裝。
    顧嶼被他看得心底發毛，暗道不好。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顧琛的不悅，隨即轉過身，背對著顧琛，仰躺在沙發裏，閉著眼睛，裝作真因為疲憊而瞬間睡著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才重新響起有規律的鍵盤敲擊聲。
    顧嶼暗暗鬆了口氣，卻依舊不敢放鬆，維持著假寐的姿態。
    過了一會兒，他才敢悄悄睜開眼睛，通過對麵落地窗反射映像，觀察著顧琛一舉一動。
    臨近中午。
    期間齊司明又進來了幾趟，除了彙報工作外，還被顧琛低聲安排處理了幾件小事。
    顧嶼是被一陣飯香所喚醒。
    他揉了揉額頭醒了醒神。
    昨晚心事重重，精神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確實沒睡好，
    香味是從茶幾上飄來的，上麵擺放著幾道精美菜肴。
    顧嶼目光掃視了一圈沒看見顧琛，他拿起手機就給齊司明發送一條消息。
    沒過多久齊司明敲門進來。
    他看向齊司明直接問到：“我哥呢？”
    齊司明回答：“顧總有個臨時海外分公司的視頻會議，大概需要一個小時。他吩咐您用完餐後，可以在這裏休息，或者自行安排。”
    “知道了。”顧嶼沒什麼情緒應答道。
    他目光落在那些菜肴上，卻又失了胃口。
    空氣裏殘留的雪鬆冷香似乎也隨著主人離開而變得稀薄。
    他象征性地吃了幾口，便索然無味地放下了筷子。
    偌大的辦公室裏隻剩下他一個人，安靜得能聽到中央空調細微風聲。
    他站起身，踱步到那麵巨大落地窗前，他俯瞰著腳下螻蟻般穿梭的車流和人群。
    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和焦躁感攝住了他。
    他看了好一會才轉過身，又踱步來到辦公桌前。
    視線掃過顧琛整潔得近乎刻板的桌麵。
    除了必要的辦公用品和文件，沒有任何私人物品。
    顧琛總是這樣，將自己的所有情緒和喜好都嚴密地封鎖起來，不容任何人窺探。
    他目光落在了辦公桌一角，一個並不起眼的相框上。
    那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照片上顧琛還是個少年，眉眼間尚有幾分未褪盡的青澀，他穿著騎馬裝，牽著年幼顧嶼的手，站在顧家的馬場裏。
    那時的顧嶼笑得一臉燦爛，緊緊依偎著哥哥。
    而顧琛臉上，雖然算不上多麼熱烈的笑容，但眼神是柔和的，帶著一種近乎縱容的溫和。
    那是顧嶼拚命想抓住，卻早已流逝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