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賣了個關子，見顧嶼沒什麼反應，才繼續道：“知道程家那個小兒子，程煜嗎？”
    顧嶼眼睫微抬，算是給了點反應。
    程家，他似乎有點印象。
    沈翊宸看著那微動表情立刻來了精神：“就那個在國外彈鋼琴還得了獎那小子。”
    他頓了頓，繼續觀察顧嶼神色，一字一句，帶著看好戲意味說道：“聽說，這位程小少爺，前幾天在某個私人會所裏，當著琛哥麵表白，說喜歡琛哥，還放了句話出來說要追他哦～”
    沈翊宸後一句還故意拉長了語調，尾音上揚，帶著十足戲謔。
    背景音樂還在流淌，遠處其他人笑鬧聲也隱隱傳來。
    顧嶼沒說話，隻是緩緩將杯中冰水飲盡，透明杯壁上凝結的水珠也順著他修長手指滑落，留下一道濕痕。
    他放下杯子，杯底接觸桌麵發出輕微“哢噠”聲。
    “程煜？”
    “做建材起家，去年差點資金鏈斷裂那個？”
    顧嶼開口，聲音卻比剛才更冷冽了些。
    “對對對，就是他家！”
    沈翊宸一拍**說道：“你說這小子是不是瘋了？也不知哪來的底氣，敢把主意打到琛哥頭上，不過話說回來。”
    他摸著下巴，露出個玩味笑意：“琛哥這些年身邊一直沒人，這程煜雖然莽，但那副皮相和那股勁兒，說不定還真對了琛哥的胃口呢？”
    顧嶼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遮住了他眸中所有情緒。
    他拿起桌上威士忌，重新給自己斟了半杯。
    金黃酒液在迷離燈光下蕩漾出光澤。
    他想起出國前，去顧琛書房告辭。
    那男人坐在辦公桌後，午後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勾勒出深刻而又威嚴輪廓。
    他當時正在處理文件，隻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說了句“有事聯係。”便又低下頭去，仿佛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訪客。
    那樣一個掌控龐大商業帝國，心思深沉如海，情緒從不外露的男人……
    顧嶼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就這事？”
    他放下酒杯，看向沈翊宸，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唇角牽起了一抹弧度，帶著點嘲弄。
    “一個紈絝子弟可能的酒後胡言，也值得你大驚小怪？”
    沈翊宸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他是這個反應，於是連忙接話。
    “不是……阿嶼，還有後續呢！就在那程煜表白後，隔了兩天，程家那個半死不活的項目，就因為顧氏注資而起死回生了！還順勢簽下好幾個合作項目。”
    “這個時間點，未免也太巧了吧？萬一琛哥他……真有點那意思？”
    顧嶼沒再說話，站起身，抬步就要往外走。
    “誒？你這就要走？”
    沈翊宸連忙跟著站起來：“才來多久啊！酒都沒喝兩杯！”
    “累了。”
    “時差沒倒過來。你們玩，記我賬上。”
    說完，他也不等沈翊宸回應，對在場眾人望過來的目光微微頷首，便徑直朝外走去。
    沈翊宸看著顧嶼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再挽留。
    他重新坐回沙發，摟過剛才那個Omega，心裏卻在嘀咕：以顧嶼對琛哥那麼偏執的在意，聽到這種消息，怎麼可能真像表麵這麼平靜？這回恐怕又有人要不好受了。
    黑色賓利融入夜色，霓虹燈被飛速拉長，在擋風玻璃上劃出一道道迷離而破碎的光痕。
    不知開了多久，顧嶼在一個僻靜路口的24小時無人便利店停下。
    回到車上，他撕開塑料包裝，從裏麵抽出一根細長香煙，含在唇間。
    “哢噠”一聲，火光點燃，他深吸了一口。
    帶著苦澀味道瞬間充斥了口腔，他降下車窗，初秋的涼風立刻灌了進來，吹散了繚繞煙霧。
    他靠在椅背上，夾著煙的手隨意搭在窗外，目光沒有焦點地投向窗外。
    遠處是城市永不熄滅的燈火，近處是路燈下搖曳的梧桐樹影，偶爾有車輛疾馳而過，尾燈拉出紅色光軌。
    這一切繁華景象，卻無法落入他眼中分毫。
    顧琛……
    那個名字在他舌尖滾過，帶著近乎痛楚。
    他知沈翊宸在誇大其詞，知顧琛做事自有其章法和深意，那筆注資大概率隻是商業行為。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他會不受控製的想，顧琛會不會有其他想法。
    顧琛冷峻高大，既是頂級Alpha，又是顧氏絕對掌舵者，同時還代理著秦氏集團。
    這些身份疊加在一起，讓他如同高高在上的神邸，引得無數男男女女飛蛾撲火般趨之若鶩。
    盡管顧琛這些年身邊始終空無一人，但前赴後繼者卻從無斷絕。
    程煜或許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但顧嶼還是發現自己無法不在意。
    他害怕那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顧琛會對某個人動心，會對某個人露出他曾擁有過，如今卻已失去的溫柔和眼神。
    他無法忍受這種可能性。
    煙灰積了長長一截，在他無意識的輕顫下斷裂，飄散在夜風裏。
    他又吸了一口，任由那苦澀在胸腔裏彌漫開來。
    他厭惡尼古丁的味道，現在卻又覺得暢快。
    不知過了多久，車載煙灰缸裏已堆得滿滿。
    重新回到顧宅已近深夜。
    偌大的宅邸靜悄悄的，皮鞋踩在大理石上，發出空曠回響。
    顧嶼沒有回自己臥室，而是沿著樓梯上了二樓，走到了對於他而言時常緊閉的大門前。
    這裏是顧琛臥室。
    他在門前站立良久，才伸手搭在了門把上，輕輕轉動，門無聲滑開。
    一股濃鬱的雪鬆氣息撲麵而來，將他緊緊包裹，淹沒。
    這是顧琛信息素味道，讓他心悸，也讓他沉淪。
    他反手將門輕輕合上，將自己投入一片黑暗之中中，眼睛漸漸適應了微弱光線，能依稀分辨出房間輪廓。
    黑灰色調的家具，巨大書桌，以及房間中央那張寬闊的床。
    而床上，一個模糊而高大的身影正陷在被褥中沉沉睡去，呼吸平穩而又悠長。
    空氣裏除了主導一切感官的雪鬆冷香，還混雜著一絲顧琛常用的木質香薰。
    他走向靠在窗邊的那張沙發，放任自己陷進那柔軟沙發皮質裏。
    濃烈的，屬於顧琛氣息從四麵八方包裹上來，如同一個無聲擁抱，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深吸一口，閉上眼，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
    五年前，顧琛是差一點就結了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