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晚自習，風裹著香樟葉的碎影撞在窗玻璃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初二（1）班的教室裏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窸窣聲，林汐盯著攤開的數學錯題本，指尖捏著的自動鉛筆已經被汗浸得發滑。
    最後一道幾何題的輔助線畫了三次，紅叉叉像燒紅的小刺，紮得她眼睛發澀。她把筆往桌上一扔，趴在胳膊上歎了口氣——這道題許星躍昨天講過，可她一換題型就又卡殼，摩羯座的好勝心讓她既懊惱又不服氣。
    “又卡殼了？”
    清冷的聲音忽然落在頭頂，帶著熟悉的鼠尾草香，像晨霧裹著她的發頂。林汐猛地抬起頭，許星躍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她的課桌旁，手裏拿著自己的錯題本，指尖正點在她畫錯的輔助線上。
    “這道題的”缺口”不在CD邊，”他把自己的錯題本攤在她麵前，本子的封麵是淡藍色的，和他微信頭像裏的鋼琴一個色調，“你看，這裏有個隱藏的等腰三角形，延長AB才是正確的方向。”
    他的字跡比她的更清瘦，卻帶著一種穩當的力度，每道錯題旁邊都寫著“錯因”和“同類題型總結”，甚至用不同顏色的筆標出了“易混淆點”。林汐看著那一頁頁整潔的筆記，忽然覺得自己的錯題本像個“亂塗鴉現場”——紅筆藍筆混在一起，批注寫得歪歪扭扭，連輔助線都畫得像小蟲子。
    “你的錯題本……也太整齊了吧？”林汐摸著自己皺巴巴的本子封麵，語氣裏帶著點不好意思。
    許星躍的指尖在她的本子上輕輕敲了敲：“錯題本不是”寫滿就行”，是要”能看懂”。你可以按題型分類，用不同顏色的筆標重點。”
    他說完就轉身回了座位，沒再多說，卻把自己的錯題本留在了她的桌上。林汐盯著那個淡藍色的本子看了半分鍾，忽然想起昨天他給的薄荷糖，心裏像被溫水浸過——這個看起來清冷的人，總在細節裏藏著軟和。
    晚自習結束後，林汐抱著許星躍的錯題本，跟在他身後走出教室。走廊裏的燈已經暗了大半，隻有應急燈的光在地麵投下淡白的影子，她的影子和他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像兩根纏在一起的藤蔓。
    “你的錯題本，”林汐把本子遞給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他的皮膚很涼，像剛從空調房裏出來，“我明天早上還給你，借我參考一下分類方法。”
    “不用急，”許星躍接過本子，聲音在安靜的走廊裏顯得格外低，“你可以多借幾天，剛好我還有一本舊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的英語作文寫得很好，上次老師念的範文是你的吧？”
    林汐的腳步頓住了，她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個——她的英語是強項，作文經常被當作範文，但她從沒跟他提過。路燈的光落在她的圓臉上，冷白皮泛著一點粉：“是……是啊，你怎麼知道？”
    “老師念的時候，我抬頭看了一眼，”許星躍的嘴角彎了彎，像被風揉開的雲，“你的句式很靈活，比我寫的好多了。”
    林汐的心跳忽然快了起來，她攥著自己的英語筆記本，忽然有了個念頭。
    第二天早上，林汐把整理好的“英語作文模板”放在了許星躍的課桌角。模板是她用粉色的便簽紙寫的，分了“書信類”“議論文類”“通知類”，每類下麵都寫了“萬能句式”和“得分亮點詞”，最後還畫了個小小的星星，和她的微信頭像一樣。
    許星躍到教室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粉色的便簽本。他拿起便簽，指尖摸著那個軟萌的星星圖案，眼底的笑意像浸了蜜。他抬頭看向林汐的座位，她正低頭背著英語單詞，陽光落在她的發頂，像撒了一層碎金。
    “這個模板很實用，”許星躍走到她的課桌旁，把一個白色的文件夾放在她麵前，“這是我整理的幾何輔助線技巧，分了”三角形””四邊形””圓”三類，你可以對著錯題看。”
    文件夾的封麵上，用藍色的筆寫著“林汐收”，旁邊畫了個小小的鋼琴圖案，和他的微信頭像一模一樣。林汐打開文件夾，裏麵的紙頁都是嶄新的，每類技巧下麵都配了例題，甚至標注了“適合的題型”。她摸著那頁紙的邊緣，忽然聞到了淡淡的鼠尾草香——是從文件夾上沾來的，像他身上的味道一樣，清冽又溫柔。
    “你特意給我整理的？”林汐抬起頭，眼睛亮得像裝了星星。
    “剛好我也要複習，”許星躍的耳尖悄悄紅了一點，卻還是保持著清冷的語氣，“順便整理了一份。”
    那天之後，兩人的“雙向投喂”成了教室的秘密。林汐會把整理好的英語筆記放在他的課桌角，有時候是“短語辨析”，有時候是“完形填空技巧”，每次都會加個星星圖案；許星躍則會把數學和物理的筆記給她，封麵永遠是淡藍色的，偶爾會畫個小鋼琴。
    周三的早讀課，林汐抱著英語書，忽然聽到後排傳來輕輕的咳嗽聲。她回頭看了一眼，許星躍正趴在桌上，眉頭皺著，臉色有點白。她想起昨天晚上他發的朋友圈——“又熬夜整理筆記了”，配了張咖啡杯的照片。
    早讀課結束後，林汐從書包裏拿出一個保溫杯，走到他的座位旁：“我媽媽煮的梨湯，潤嗓子的，你喝點吧。”
    保溫杯是粉色的，上麵印著星星圖案，和她的微信頭像一樣。許星躍抬起頭，眼底帶著點倦意，卻還是接了過來：“謝謝。”
    他打開保溫杯，梨湯的甜香混著他身上的鼠尾草香，在空氣中纏成了溫柔的調子。林汐看著他小口喝著梨湯，忽然覺得這個“清冷學神”也有軟下來的時候，像他微信頭像裏的鋼琴，裹著藤蔓的樣子。
    “你昨天是不是熬夜了？”林汐問，語氣裏帶著點不自覺的關心。
    “嗯，整理物理筆記到十二點，”許星躍把保溫杯蓋好，放在桌上，“下周要考物理，怕你跟不上。”
    林汐的心裏像被暖風吹過，她攥著自己的英語書，忽然說：“以後不用特意熬夜整理，我可以跟你一起整理，這樣你就不用那麼累了。”
    許星躍的指尖頓了一下，他看著她認真的眼睛，像裝了整個春天的星光，忽然笑了：“好。”
    周四的晚自習，兩人第一次一起整理筆記。林汐坐在許星躍的座位旁，他的課桌很整潔，隻有幾本書和一個筆筒，空氣中的鼠尾草香比平時更濃，裹著她身上的梔子花香，像兩種花纏在一起開。
    “物理的浮力題，重點是”排開液體的體積”，”許星躍拿著筆，在紙上畫了個燒杯的示意圖，“你看，這個小球一半浸在水裏，排開體積就是小球體積的一半。”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點倦意，卻很穩。林汐看著他的側臉，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一層碎鑽，她忽然覺得，這樣的時光很好——安靜的教室，暖黃的燈光，身邊的人帶著清冽的香氣，講著她聽不懂的題，卻讓她覺得安心。
    “聽懂了嗎？”許星躍忽然抬頭，剛好撞進她的眼睛裏。
    林汐的臉頰猛地紅了，她連忙低下頭：“聽……聽懂了！”
    許星躍看著她泛紅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更濃了。他把筆遞給她：“那你試著做這道題，我看著。”
    林汐握著筆，指尖有點抖，卻還是按照他說的方法寫了下來。等她寫完，許星躍在她的解題步驟旁畫了個小小的星星：“做得很好，林總。”
    “林總”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帶著點調侃的溫柔，林汐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她看著那個小小的星星，忽然覺得，這個春天的風，好像都甜了起來。
    周五放學的時候，林汐把許星躍的錯題本還給他，本子裏夾了一張便簽，上麵寫著：“謝謝你的筆記，下次一起整理英語吧！”後麵畫了個大大的星星，旁邊還有個小小的鋼琴圖案。
    許星躍打開本子，看到那張便簽，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看著林汐的背影消失在校門口，指尖摸著那個鋼琴圖案，眼底的溫柔像浸了水的墨，悄悄暈開一片。
    他拿出手機，給“林子裏的汐”發了條消息：【下周一起整理英語，林總。】
    後麵加了個星星表情，和她的微信頭像一模一樣。
    林汐坐在媽媽的車裏，看到消息的時候，忽然笑出了聲。窗外的香樟樹在風裏晃著葉子，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像碎金落在她的臉上。她知道，從這個春天開始，她的錯題本裏，不僅有紅叉叉和輔助線，還有了清冽的鼠尾草香，和藏在細節裏的溫柔。